悉多哀声哭求,他挣扎起来,向云下望,去望他的师父他看到一堆瘫坐在地的人形血肉,和伏在血肉旁边的楼迦。
那不是,那不是他的师父,不可能的。
啊
不知何时到来的邬波离抱住发狂的悉多,唤他:师父。
悉多满是血污的手死死抓住邬波离的衣袖,哀戚满腹堆在嗓子口,苦不能言。
邬波离却笑了起来,他从悉多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他松口气:您终于知错了。
悉多向云下伸手,邬波离摇摇头,将他的手抓了回来,握在掌中:师父,您让大人伤心了,这是您非要向大人求来的,您不该再为难他。
邬波离说得对,悉多松了劲,似乎连坚持的那口气也松懈了。他痛得要死去了,此时他忽然后悔,也许自!不该同师父抢邬波离这个徒弟。
但是您放心,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邬波离跪伏在地,对他行了拜师时的大礼,一拜,二拜,三拜。
师父。
邬波离如同平日打坐那样跌坐,悉多望着这个年轻人,多年前王宫里一个小小剪发师,在燃灯想要收他为徒之前,悉多从来不曾睁眼瞧过他,更不会费心去记一个杂工贱种的名字。
他似乎不曾改变半点,一双大眼睛总是透出愉快的笑意,微卷的长黑发,笑魇如花。
师父。
邬波离去了。
话音尚未消散,邬波离的肉身如烟花一般忽然炸开,化为无数细碎血点,狭裹着灵力,涌向悉多,修补悉多肉身,完成脱胎换骨的最后一步。
不
悉多瞪大了双眼,两行血泪汨汨而下。
楼迦单膝跪在步青云身旁,根本不在意天上在发生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步青云。
或者说,曾是步青云的那堆人形血肉全身骨骼离体,剩下的血肉勉强保留着人的形状。
步青云已经死了吗?楼迦不敢相信。
所以最终,还是步青云的佛法赢了?
想到这里,楼迦握紧了撑着身体的剑,怒火中烧。
起来。
你起来。
你要死,也该死在我手上。
起来啊步青云!
他终究忍不住,丢开剑,伏在步青云身边,对这个已经没法给回应的混蛋低吼起来。
突然,步青云,不,那堆血肉动了。
步青云的手,若是他人看见一定会恶心到吐出来的、没有骨头的、软绵绵的手,慢慢的慢慢的搭在了楼迦手背上。
然后,一点一点地移动,不知花了多久的时间,在楼迦的手背上留!两个模糊不清的血字。
【别怕】
楼迦咬紧了牙,呼吸间全是湿热的水汽,气得发抖,不愿意掉泪,只能死死咬着牙。
怕什么?有什么好怕?你都要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
随后,步青云身上那串佛珠,原本是由剔透龙珠化来的纯白佛珠,现下已经完全被步青云的血沁成了海底珊瑚一般的赤红色,赤红佛珠从步青云身上漂起来,浮在步青云向上一尺高的地方,抹去白龙灵力化出的系绳,一颗颗散开,融为血水状,交错相连,最后凝成一副赤红骨架。
又一道金光落下,笼罩住步青云,那副赤红骨架向下一落,钻入步青云血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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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也是脱胎换骨之景!
骨骼入体,血脉相附,筋肉相连。
楼迦把剑召回手中,以待不时之需。
那道金光不肯散去,步青云凝神一听,不知听到了什么,对天外笑道:贫僧无悔。
金光闪动,似又有话说。
步青云摇头,再道:吃斋念佛,行善修行,我无悔。我学会很多事,做过许多事,唯独不擅争斗。天地选了他,信众选了他,他既是佛。
黄金骨,我不要。
功德,我也不留。
说着,无数朵金色莲花从步青云身上飘出,浩浩荡荡顺着金光飞出天外,金光似是极为讶异,不稳晃动。
说我有错也好,说我有罪也罢,步青云看向楼迦,勾起唇角,我愿用这些,换一条残命,去陪他。
天地间响起一声钟、一声鼓,钟声极悲,鼓声极苦。
是告别。
第77章 去往千千万万年
那道金光移向悉多。
步青云全无留恋,一身轻松,向楼迦走来。
他身上是平凡无奇的灰蓝布衣,木簪黑发,眉眼温柔,宽肩长腿,若不是习惯性手捏法印,根本不像个出家人,倒像个王族公子,芝兰玉树。
楼迦持剑在手,剑尖直指步青云的心口:站住。停在那,不许动。
步青云委屈,步青云不动。
楼迦气得牙痒,跟步青云算起账来,剑尖在步青云的胸口一点一点的。
封我神识,嗯?你是不是可喜欢养小朋友的调调了,嗯?楼迦换了副神情,学起身为昙花时懵懵懂懂的模样,对步青云嘲弄地学舌,我不懂,不知道,想不明白,也不是不开心,也不是开心。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怎么告诉您呢?您懂吗?
楼迦挑起眉,问:我学得像不像?真是对不起您呐,本大人脾气差得很,最爱生气,您趁早从梦境里醒过来,我才不会天天一副崇拜至极的模样看着你呢。
步青云低低地笑起来,胸膛发颤,楼迦把剑尖往后退了退,被这人烦的不行。
莫名其妙,笑什么!
步青云抬眼看他,笑说:我笑有条傻龙,自己吃自己的醋。
楼迦红了耳朵尖,步青云趁机一步步往前走,楼迦一惊,手里的剑一点点往后撤,最后只得放下剑来,咬着下唇,偏过脸去,不想看这个不知死活、胆大包天的步青云。
封你神识是无奈之举。其他的,都是我不好,步青云的手抚上白龙的脸,温声认错,是我总惹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