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暖融融,毛茸茸的,之前一直安安静静压着他一侧肩膀, 让他都已经被压出了习惯,刚醒来时根本不觉得自己身上还压着个什么。
夏乔安只为这东西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 这是律的脑袋。
律睡前都还只是枕着雄主的手臂, 睡梦之中约莫是挪了窝, 这会不仅脑袋挪到了雄主肩膀上,一条胳膊也悄无声息的环抱过来,头手并用的扒住雄虫。
他还没醒,但正一边脑袋不安的在雄主肩窝里蹭动着,仿佛是想把雄主的肩窝再往下蹭凹一点,以便他能把脸更深的埋进去,一边发出模模糊糊的呓语。
那呓语夏乔安一个字也没听清,但他从呓语的音调上判断,律这会依稀是不太满意。
雌虫是被头顶已经持续了好一会的光照扰到了清梦,正在试图找到更温暖黑暗的地方并往里钻。
弄清律睡不安稳根源的一刹那,夏乔安就飞快伸手,把已经跳成了五点三十的电子屏给按灭了。
五点三十也还是很早,夏小少爷假装自己没看见过军舰内那张作息公示表,也假装自己不知道他家伴侣正常早起时能起多早。
律昨天从白天累到半夜,夏乔安打定主意,就算是雌虫今天原本没假,他也要去给对方弄出一天假期来。
他陪律又小憩了一会,到六点二十,觉得自己这时候必须得起来,去处理那些昨日碍于生理觉醒来得凶猛,完全无暇顾及的事情了,才小心翼翼从律的桎梏里抽身,预备起床。
在隐约感到依靠了整夜的抱枕即将离自己而去时,律一瞬间就又不太安稳,他紧紧皱起眉,手在柔软的床垫上无意识摸索,循着夏乔安的体温痕迹赶,闭合眼皮下的眼珠也开始不安转动,眼看随时都要醒了。
夏乔安有心想让律今天多睡会,不忍心让对方这会就醒,已经快要出舱的他反身回去,在雌虫额头上亲了亲,又指尖抵着对方额角,把带有安抚意味的精神力传递过去。
律被这直达精神层面的安抚有效抚慰,皱起的眉缓缓放松了。
于是他重新平整的眉心又得了雄主一个亲亲。
夏乔安连续两次都只亲在雌虫额头,他今天虽说已脱离了生理觉醒时的焦躁状态,但自觉还是有点危险,处在易燃期,在面对自家伴侣这么个绝佳助燃物时就得更加小心。
非常温馨纯洁的在雌虫额上亲完,夏小少爷又替安稳下来的雌虫拉好被子,掖了掖被角,确认休眠舱的一切设置都处在最佳宜眠水平后,这才终于继续完成起他稍显漫长的起床进程。
而一旦顺利离开休眠舱,没了律这个助燃物兼干扰源,夏乔安的效率一下提升了数倍。
他飞快打理好自己,期间挨个给他务必要去拜访的对象发去信息,等他做完洗漱等琐事,正好基本收全了这群早起族的回复,并迅速捋出一个最优行程规划表,再逐一告知对方自己的具体叨扰时间。
整个过程流畅高效。
唯一的磕绊发生在出门前。
夏小少爷也是临到出门,瞥见门口的仪容镜,才忽的意识到,他缺少适合自己现今体型的衣服。
昨天,夏乔安从金蜥那里打劫来的是手术室里备用的一套医疗制服,那制服尺码标准,他穿着还算合身,但是由于随后,夏小少爷是穿着这身白衣天使专属着装直接去找律耍流氓了,无辜制服不仅清白惨遭玷/污,被硬生生穿成了斯文败类的效果,再随后,套装里的外套卒于某个不可对外言说的游戏,衬衫卒于雌虫激动时的爪子,长裤倒是暂时尸骨完好,但它正待在小卫生间的脏衣篓里,忘了被塞进自动清洗机,目前穿不了。
发现自己面临无衣窘境的夏乔安就原地站了一会,他回头看休眠舱一眼,果断朝伴侣的小柜子下了手。
进化后的夏乔安和律身高相仿,甚至可能还要高出一点点,不过总体来说,他们依旧是位于同一个服装尺码范畴内。
五循环分后,夏乔安穿着雌虫的衬衫长裤出了门。
休息室的磁控门才在他身后自动闭合好,他将将迈出两步,就听见一旁邻近休息室的门发出细微声响,里面接着传出脚步声,显然是有虫正往门外走。
夏乔安和律在这间休息室已经住了好几天,还从没见过他们的邻居,依稀记得当初为自己安排休息室的柏杨说,这边属舰内利用率相对较低的区域,虫员分布不那么密集,有好几间空置休息室,夏乔安之前就还以为,他和律旁边这几间休息室都是空的。
是旁边新安排了船员住进来,还是其实之前就有住户,只是他们一次也没碰上面?
夏小少爷颇有闲心的思考着,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本着好奇朝那开着门的休息室投去视线
然后他和里面走出来的虫看了个对眼。
四目相对的刹那,夏乔安一下就没端住表情,感觉他五官都集体脱离了控制,被定格在了一个惊愕到可笑的滑稽神情。
早上好。一打照面就让夏乔安表情失控的虫却淡定,他手上端着只热气腾腾的瓷杯,做工考究,瓷釉细腻,一看就不是这艘军舰上能载有的货色,多半是从自己家里带的。
气定神闲的问完好后,他还给了满面惊愕的夏乔安一个微笑,声音轻柔又关切的问:昨晚过得还愉快吗?我还以为,至少得到今天中午之后才有可能见到你,你起得比我想象的要早多了。
夏乔安被眼前虫的到来冲击得大脑有点木,他缓了一缓,才慢吞吞把那个称呼叫了出去,雄父。
哎。清早顺利堵到孩子的夏南应了声,他笑容里之前隐隐带着的促狭退去,纯然欣慰的目光在夏乔安身上上下打量。
夏乔安:您是单独
来的吗?
这话没问完,它只出口到一半,夏乔安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
他的雌父就像一直在磁控门后待机似的,一听到单独这两个字,边菘的身影就自门框后转了出来,并相当自然地接过了他雄父手里的杯子,像端只小瓷杯都会让夏南累着手,再才伴侣俩一起注视夏乔安。
夏南端详了夏乔安表情半晌:不高兴见到我们?
他从好不容易才成年的幼崽脸上读出了为难。
当然不。夏乔安迅速摇头,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抱住他显然是专程赶过来的双亲,我只是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您和雌父。
这是实话。
一看到自家双亲出现在了这里,夏乔安就猜到,从他在第二空间站里跟上那伙走私贩,扮猪吃老虎的领衔大闹人家据点,又稀里糊涂就被启明号的船员带跑了,还极不谨慎的对启明号一众交付出极大信任,最后让对方插手自己的进化突破并全权负责进化手术这种种自作主张的恶行,肯定已全被雄父雌父摸了个底清。
以十年后的视角来看,夏乔安的行为仿佛是没有多大毛病,他知道自己进化突破的关键在哪,知道哪些人可以交付信任,知道哪些时刻他若是不当机立断置身事中,那么他或许就会和机会失之交臂,或许会眼睁睁看着朋友再失去一次至亲,而他在分明有几率救下人时无动于衷。
但重生这回事,毕竟只有他和律两虫知道。
律为了不错过提前找到能量原石伽马零的机会,都领了个全舰通报批评的莽撞好胜标签。
夏乔安该怎么对家虫解释,该怎么尽量让双亲理解他先斩后奏的行为,也是道早晚要过的关卡。
他没料到这道难关来得这么快。
干了一堆能把我和你雌父吓成老年痴呆的事。夏南又读懂了幼崽的表情,并成功领会到孩子话后的未尽之言,他一拍夏乔安后背,还嫌我和雌父来兴师问罪的早了?
别看夏南一副温润如水的样子,仿佛是照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短句释义长的,但潜藏在他温润表象下的力量一点都不少,一掌拍得幼崽后背砰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