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过了半年,陆饮霜还没来救他吗?
常靖玉仰面倒在潭边,那股令人冻结的寒意让他无比怀念起陆饮霜来,他没死于心魔,也没死于飞速增涨难以控制的灵力,他活下来了,能继续等陆饮霜了,前辈一定会来,只有陆饮霜还在乎他。
想来是云岚君心软了,把他扔到别处,却没杀他,常靖玉的思绪乱哄哄的,一会儿是要等陆饮霜来救,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应该想法出去找他。
如果陆饮霜没打算来救他,那他就把陆饮霜关起来,让他也感受一遍和自己同样的痛苦,这样他们就扯平了,他就不会恨他的前辈了,他就还能像从前那样跟着他,看他意气自如地
常靖玉忽然往泉水里偏了下头,任由自己半截身子都落入水中,被彻骨的寒意刺的不住颤抖。
他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会有伤害陆饮霜的想法,他还是被清梧花影响了吗?
咳咳云岚君!你听见了吗?常靖玉勉强撑起身子,头发淌着水贴在脸上,他运气试了试,却只感灵脉一阵崩裂般的刺痛,他强忍着调息片刻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没有云岚君的回话声。
常靖玉从洞窟出去,顺着小路走了一段,又在地上发现之前被他搬远了的几本秘笈,云岚君不但没杀他,还把秘笈给他送了过来。
他不再试图把云岚君喊起来,拿着秘笈回去,重华仙门的术法都高深精妙,他只能自学一些注解详细的,但仙渺剑谱却连他不曾接触过的剑式剑阵一应俱全。
云岚君这次醒来的很快,常靖玉喊那两嗓子时,他已经适应了满屋都是陆饮霜的名字。
他倒是听说过陆饮霜,是沉沦境临渊宫的尊主,外面过了一百多年,不出意外他也该坐上帝尊之位。
如果不是重名的话,这才十多岁的孩子怎么会和临渊宫的魔修扯上关系,还是连神志不清都念念不忘的关系。
云岚君放出神识,无聊地各个角度监视常靖玉,只见他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演练剑招和运转灵力适应身体,每次疼得一头冷汗昏倒,气空力尽的醒来时就去翻术法秘籍,符纸用完了,迫于现实结果练会了凌空画符。
尽管不能和他说话,但有个人观察总比闲着看灵草是怎么长出来的有趣,云岚君看他拿剑削掉过长的发,站在水潭边看着发尾忽然陷入沉思,又不知怎么了从孤寂中生出一股暴虐,握剑斩向周围墙壁,墙上本就有无数道剑痕,那是他无数次发泄过后留下的空虚。
常靖玉看着自己的手,再一次问起陆饮霜会不会来。
然后他猛地抬头,视线集中在一个方向,震声道:云岚君,我知道你在哪。
云岚君一愣,下意识的收回神识。
常靖玉闭上眼复又睁开,沉沉地笑:这次我确定了。
云岚君顿时头痛起来,他又小看这小子了,骗他收回神识追踪过来。
但好在他还有结界,这次常靖玉可别想从他这占到便宜。
常靖玉提着剑一路跟过去,最终站在洞窟前看见云岚君靠在洞口的尸体,他伸手碰了碰,有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他,想必付青霄也是因此被拦在外,才没能亲手除却后患。
哼,你适应的不错,看来道武秘境还挺适合你这种伪君子,免得让你出去祸害别人。云岚君出言嘲讽道。
常靖玉有求于他,面色一变,一脸忏悔之色跪倒下来,激动道:师祖,弟子是迫不得已啊!
啊?云岚君吓得一愣,尸体上光晕闪个不停,你少攀亲附戚。
其实我之前隐瞒您一个事实,付青霄就是弟子的师父,有此为证。常靖玉从乾坤袋里拿出斩情剑和仙门令牌,恭恭敬敬地呈到洞口。
云岚君的眼珠一转,果然是斩情剑不错。
他顿时没了声息,常靖玉也不催他,静静的跪在那里。
那付青霄为什么关你进来。良久,云岚君才满心愧疚地问。
师父他,身体不好,所以筹划许久,布下夺舍转生阵,要用我的身体夺舍重生,为此在我幼时就杀了我的母亲,还有救我的长林派师兄和掌门。
常靖玉悲痛至极地啜泣起来,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哭诉,弟子不知该如何是好,我一直当他是救命恩人,就算师父要我的命,我也是毫无怨言的,可他却想连我的朋友也一并除掉,所以我才要千方百计的想办法出去,我的命可以给他,但我的朋友是无辜的!
这唉,是我教徒无方,没看出他心思如此险恶。云岚君颓靡地道歉,他监视了常靖玉多久?有快一年了?从他醒来开始练剑,直到今日才找上自己倾诉,是终于受不了积压在心的苦闷委屈了吗。
师祖也是受害者,我受了师祖不计前嫌的恩惠,实该向师祖磕头道谢,师父虽然利用我,但我能见到师祖,也不会再恨道武仙门了。常靖玉低下头去,诚恳地磕上地面。
云岚君不禁心痛起来,忍不住撤了结界:我教出如此逆徒,有何颜面再受你拜礼,快起来吧。
常靖玉闻言起身,上前一步踏入洞窟,他缓步走到中央,墙壁上张牙舞爪的凌乱姓名像扰乱心神的符文,他突然捂着胸口弯下腰干咳,仿佛行走荒原饥寒交迫濒临死亡一般,那个名字是他渴望的血和肉,让他的欲念不断攀升,却永远无法到达彼岸绿洲。
云岚君迟疑着关心道:你还好吗?
好,当然好了。常靖玉断断续续的笑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又戛然而止,师祖,在这秘境中怀着懊悔与愧疚苟延残喘痛苦吗,不如用你的命来赎罪吧,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你也能放下负担安稳地仙逝。
云岚君看着瞬息就逼近眼前的玄荒剑尖,匆忙中只能从乾坤袋里召出几枚玉简,急道:等等,我还有医仙门的秘笈,你不感兴趣吗?
学医救不了疯子。常靖玉拿剑挑开秘笈,我这段时间钻研重华仙门的术法也算小有心得,等我烧掉这个碍事的躯壳再炼化你的魂识,就能利用此地灵力试着给前辈托个梦去我若是成功了,就为你立碑祭拜如何?
唉,你方才在洞口所言,都是实话吗?云岚君声音低落,我以此身苟且偷生,若是能换取你离开的机会,我也无怨。
大部分都是实话,但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常靖玉神色冷淡,还有遗言吗?师祖。
我颈上有一枚灵玉坠,你先拿走,别把它也烧了,那是我义女所赠,可能的话,帮我找到另一枚同样的玉佩,看一看主人还过得好吗。云岚君交代后事似的,倒也豁达起来,是他看走了眼,也该替这份不察付出代价,我会抹去乾坤袋上的印记,里面的东西都归你使用,只希望你出去以后,大仇得报能深山退隐专注修炼,不要迁怒无辜之人。
常靖玉嗤笑一声:我就做个好人,在你面前一口答应,至于我出去如何,你也无从得知了。
云岚君一时语塞,只能沉郁地喟叹。
常靖玉蹲下去拉开尸体的衣领,果然看见云岚君颈上有条细绳,再往下拽,是一枚小巧华贵的烟山玉坠子,他看清那玉坠上的刻纹,忽地如遭雷殛般停住了手。
一人一尸僵持了一会儿,云岚君苦中作乐的央求道:你要拿快拿,别再扒我衣服了,怪不好意思的。
常靖玉忽略了他的抗议,怔怔地问:你的义女,叫什么名字?
云岚君不解其意:你真要帮我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