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转身要走,身后就伸出一截倔强的手腕,死死攫住他的衣角。
我去倒水。陆饮霜不轻不重的拍开常靖玉,回头无奈解释。
常靖玉费力地睁开眼:我不要水。
我会回来。陆饮霜耐着性子说。
别丢下我。常靖玉伸手去抓陆饮霜的袖子,语气撕裂般难受,我能看见他们,我也能看见你我的剑不该这般无力
他的眼睛红得骇人,陆饮霜用手背试了试他额上温度,烫得能热一壶茶。
轮到付青霄你就让他如此省心。陆饮霜忿忿不平地低声吐出一句,回手一招把桌上茶壶捞进手里,四散的寒气侵入茶水,他掀开壶盖对着常靖玉的脸就倒了下去,清醒一点,不然我把你扔进后院池塘。
常靖玉猝不及防被凉茶浇了满脸,倒真的安静起来,他忽然想起陆饮霜最初救他也是这样。
他这些日子没有一点进步,陆饮霜仍未厌烦他。
他到底在怕什么,又为什么要怕?
好像他变得更强,就真的能永远待在陆饮霜身边似的。
他有什么资格待,又为什么要待?
常靖玉一言不发地胡思乱想,耳边来自过去和幻想中的声音正渐渐消失,他一偏头,看见陆饮霜把茶壶放回桌上,长发约莫是被他蹭乱了,有几缕令人不适地翘了起来。
他忍不住开口,沙哑地问:前辈,怎么没系昨天那条发带?
是他送的那条。
谁知道你放在哪,下次再出门记得把乾坤袋留下,命你随意。陆饮霜嘲讽地扯动嘴角,我真该给付青霄寄个账单,他这徒弟未免太难看管。
常靖玉顿时有点窘迫,在陆饮霜的责难下却浑身轻松起来,尽管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至少陆饮霜需要他。
他徘徊在夜幕中,陆饮霜点起了通明的灯火。
抱歉。他终于运起灵力梳理自己体内淤积的药力,指了指枕头:我放在你卧房的枕头下面,忘记提醒你下次我不会再走了。
我可没权力干涉常公子的自由。陆饮霜冷哼一声,开门的声音比以往都响,下次我也不会再去找你。
常靖玉抿了下干裂的唇,没有陆饮霜的屋内似乎瞬间就冷清下来,他望向雪白的墙壁,陆饮霜应该正从枕头下翻出那条发带,然后怪他乱放东西。
他只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展露笑意,在陆饮霜再次推门进来时,冷清的房间一下子就染上温吞的色彩。
他这时就自然明白了,他在怕什么,又为什么想待在陆饮霜身边。
前辈,我会被清梧花影响多深?常靖玉撑着床柱坐起来,揉着眉心问道。
呵,我当你是入乡随俗弄来的花,原来你还知道啊。陆饮霜扔给他一个药瓶,吃药调息治百病。
常靖玉惭愧道:又让前辈破费,是我冲动,我知道前辈对我很好,我不会再让前辈担忧了。
哼,算你良心未泯。陆饮霜抱着胳膊,闷气总算消了点,这小子不拧巴的时候还不错,怪不得付青霄属意他继承道武仙门。
陆饮霜看着常靖玉乖乖吃药调息,自己靠在窗边画了个简单的聚灵阵,边零零散散的回忆前世,付青霄失踪之后,那时的临渊宫情报早已被谢桥截断,他甚至不知常靖玉是何时步入大乘的。
沉沦境荧纪三百六十一年,他亡于常靖玉之手。
而今刚好荧纪一百年,常靖玉十五岁,豁命踏入金丹。
前世常靖玉究竟是如何在不到三百年的时间里成就大乘期,陆饮霜此时仍不得而知。
东方渐明时常靖玉终于张开双眼,陆饮霜就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在他第一时间就能看见的位置。
他眼中的血色还剩一点,看起来像通了三个宵似的,彻底化开清梧花的药力之后他才感后怕,若是陆饮霜来的晚些,等他彻底陷入清梧花勾起的心魔,那就神仙难救了。
陆饮霜听见动静,活动了下撑着额角的手,起身时微微皱起了眉,呼吸一重。
常靖玉变了脸色,噌地跳下床来,急问道:前辈伤势如何?我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前辈有伤在身,还让你在这护法。
还好。陆饮霜想了想,把无碍两字吞了回去。
前辈快回去休息吧。常靖玉催促陆饮霜回房,又跟着他进了隔壁,把药箱拿出来站在床边等陆饮霜宽衣。
我在山上说了什么记不大清。常靖玉冥思苦想,但前辈好像让我帮忙换药,我还有些印象。
是你幻听。陆饮霜硬邦邦地说,把桌边的椅子拉开歪着坐下,胳膊架在椅背上,只松了松衣领,把衣服往下放了一点。
常靖玉一看就知道他不打算补个觉,走近了劝告的话还未出口,视线落在陆饮霜的肩颈上就觉得耳朵阵阵发火。
他不由自主地探过手去,指缝顺着垂下来的黑发划过,心跳声填满脑海。
磨蹭什么呢?陆饮霜不耐道。
没什么,你头发乱了。常靖玉的声调变了些,被他强行压出机械的平稳来,他拿过药膏,那片皮肤在黑发下白的刺眼,伤痕已经结痂。
他默默地想,乱的是他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陆饮霜:怎么回事小老弟.jpg 背后发凉
常靖玉:看我真诚的眼神,我绝对没有图谋不轨,我正直的很
第70章 久梦乍回02
窗外杨柳被微风拂起簌簌声响, 屋子格外的静,陆饮霜斜倚着靠背衣衫半露,常靖玉手指的温度滚烫, 让他有些不自然的缩了缩肩膀。
这时玉简忽然又亮起来, 陆饮霜轻咳一声清清嗓子, 手腕抬高挥了下:好了,你下去吧。
嗯, 前辈若是需要, 随时叫我。常靖玉攥着拳复又放开, 整理好了桌面快步出去。
他站在走廊, 往旁边的房间挪了几步, 靠着房门深深呼吸。
陆饮霜随手扯上衣领,他没打绷带, 未免伤药沾上衣服,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开了传音云图。
对面还是谢桥,他站在一扇古朴庄严的巨门前,对陆饮霜拱手行礼。
时间紧迫, 我就简单说了。谢桥飞快道,流芳主人尚差一样晶核,我查阅典籍之后发现我们有收藏,所以请您下令准我开启虚藏门, 调用此晶。
可以。陆饮霜道,我既放权给你,临渊宫大小事务你可做主, 无需向我请示。
谢桥说完正事得了令,站姿就放松起来,往后一靠揉揉脖颈:你人在修真境,可莫要忘了自己是临渊宫的帝尊啊!
他居安思危的劝完之后,又忽然嘶了一声,盯着云图眯起眼睛,随后大惊道:你手怎么了?
不是。陆饮霜动了动架在椅背上的胳膊以示无碍,他这一动,衣领又滑下不少,露出一大片线条清晰的锁骨。
谢桥顿时不忍直视地捂住了脸,夸张的显出痛苦万分的姿态来,云图对面不远处传来沈萍风好奇的疑问,谢桥赶紧抬手制止他要过来的脚步。
绝不能让帝尊如此缺乏威严的画面外传。
谢桥为陆饮霜的形象操碎了心,他扭了下头,就看见陆饮霜正不以为意的整了整领子。
他看见陆饮霜拨到身前的头发和略显僵硬的动作,就猜出他应是伤在背上,旁边的桌子还有个药箱,以陆饮霜的个性应该懒得自己包扎处理。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帝尊。谢桥深吸口气,强行微笑道:常靖玉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