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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尊之恃宠而娇 第39节(2 / 2)

晏迟心中一软,伸手拨开他耳畔垂落的青丝,低声道:“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怎么能因为想留在我身边,而耽误了你自己呢?”


两人谈了许久,一直到天光黯淡下来,黄昏染上云层,漫出一片鲜红灿金交叠的色彩,随着云动而飘散。


阿青谈完终身大事,在外头跟百岁煎药,等安胎药的味道慢慢蔓延过来之时,宜华榭忽地过来一位“不速之客”。


余晖满身,落在他身上暗纹交织的衣衫间。江情穿着一件广袖长袍,银冠束发,剩余的青丝从前后流荡而下,随着夕阳的晚风慢慢拂起。


他撩开门帘,听到三十八颗碧水珠穿成的帘子发出清脆的响声。碧珠滑过他的肩膀,从肩上的发丝与绣纹间穿过,随后慢慢地撞到木质的雕花门框边缘。


松山鹤影的屏风隔绝内外,前面有几个翠色的摆件。江情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神情似是有些空茫,又过了片刻,才步入屏风内,跟晏迟行了一个平礼。


“晏郎君。”他站在屏风前,坐在底下的小桌旁,看向散荡出香气的小炉,道, “不知为何,今日忽然想来看看你。”


晏迟目光沉静地望着他,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在一旁吐雾的狻猊金兽香炉。内中的瑞脑冰片泛起淡淡的薄烟。


“看我做什么。”晏迟轻轻地道,“我已是江河日下的夕阳,即便因孩子受些怜悯提携,也是不如你的。”


他说这话时,眉宇间一片平静,墨眉纤直,明眸温和,从语调中泛着一种令人心平气和的味道。


江情怔怔地转过眸光,注视着对方的神情。他心中以妒忌和恼恨栽种着一朵花,在无声无形地生根发芽,越是想到殷璇说的话,就越发觉得心口发痛,似是一片片的冷刀光,在最柔软的心尖上刮过。


旧血未涸,新血铺陈。恣意漫流的血液之下,是他不敢、也不愿放开的手——他既没有能耐和本事,展现出真正的自己,却又在与他相似这件事上,不能轻易地接受。


“你怎么……”这几个字脱口而出,江情停顿了一下,似乎理智了一些,才继续问道,“你怎么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生气?”


他问得有些迷惑、诧异,还有一点微妙的不甘。


就好像江情已将对方放在了敌人的位置上,回过头来,却发现晏迟待他,恍若对待路边的小猫小狗一般,可以没有任何心中阻碍地施以怜悯。


他是不会生气的吗?这种人要怎么学习才会相像?江情第一次觉得心中毫无着落,他忽然觉得殷璇在骗他。


他根本就不像这个人。母亲培养得太表面、太肤浅了,甚至有一种卑劣的感觉。


晏迟想了一下,他没太懂得为什么要生气,便道:“生气?对你吗?”


“嗯。”江情看着他道,“你就不觉得可恨吗,我夺走了你的……”


他想说宠爱,可又有些质疑那究竟是不是宠爱,便没有说出口。


晏迟注视着他犹豫的神情,对着江情拍了拍床榻一侧,道:“过来。”


这样说话未免距离过远了。江情迟疑地看了看他,随后坐到了晏迟的对面,目光停驻在他淡灰的软纱衣上。


“因为我觉得,大家都很可怜啊。”晏迟伸手给他倒了杯茶,向外面望了一眼。“我是其中,最幸运的一个。”


见阿青和百岁都在屏风后盯着,他俩手里都有活儿,做得三心二意,差点把衣服熨坏,都忍不住往晏迟那儿看,怕这位江公子做些什么,看得颇紧。


窗外是春日飞回的燕,盛大的夕阳余晖落在窗边,将雕花的木棱映得一片暖红。


“你们都是世家子弟。江公子的母亲是刑部尚书,现下正是权势滔天之际。东吾是羌族的小王子,是大草原的掌上明珠。”茶水滑入杯壁之间,泛出淡淡的清香,“你们来到这里,都不会再过得比曾经快乐了。”


江情接过茶杯,沉默地看着他。


“你那日跟我说,喜新厌旧,人之本性。”晏迟低声道,“江公子,你说的是东西、物件、衣服,不应该是人。人与人之间的时光,是越久越珍惜的,只有懂得珍惜的人,才能少一些遗憾与懊悔。”


江情怔怔地看着他。他平日中,眼睛里都是冷冽的冰光,这时才突然间地融化了,似乎在这一瞬,他才稍稍领略到了一丝,什么叫做“像他”。


晚霞渐暗。


阿青进来添灯,将鸳鸯戏水的薄纱灯罩换下,点起幽然灯烛。


江情低头喝了一口茶,道:“你,你觉得自己,也很苦吗?”


晏迟看着他摇了摇头。


正当江情不能理解时,听到了他轻轻响起的话语。


“……我遇到了这世上,最好的人。”


茶汤翠亮,上方的浮沫慢慢聚散,光影稍稍地变了,投映在晏迟放在小案边的手背上,衬托出了修长霜白的手指。


江情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的妒忌、恼恨、一切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好似突然凝固住了。他时常明白自己的屈服,对于家族荣耀、漫漫前途、荣华高位的屈服,对于一切强大与莫测的胆怯退缩。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温柔的力量。在这个人身边,的确能感觉到无比的宁静。


江情放下茶杯,略略探出手,似是想触碰一下晏迟,随后却又放弃了。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忽地不想待在这里了。


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像这里,令他感觉到这种不堪。


他缩回了手,跟晏迟告了辞,便带着道淇离开了宜华榭,步履颇有些匆忙。


晏迟望着他离开,将对方用的茶杯拿起来靠近鼻尖,随后又慢慢地放下,叹了口气。


阿青落下灯罩,问道:“哥哥,怎么了?”


晏迟盯着对面的茶杯,想了片刻,低声道:“我总觉得,他身上的熏香太冲了。”


“每个人的爱好不同。”阿青转身过来收拾茶具,道,“咱们屋里的冰片放得少,遮一遮药味罢了。百岁前几日去尚宫局拿东西,姜尚宫屋里的香料烈得很,他险些熏得头晕。”


“往日都是尚宫局送来,怎么这次还要他去拿?”


阿青点了点头,无奈地道:“那边儿推说人手不够,都去伺候刚走的这位江公子了,一天三五趟的送东西,咱们这自然就怠慢。百岁弟弟这么机灵,还跟他们费了一阵子的工夫。”


晏迟嗯了一声,道:“……既然没缺东西,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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