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对自己冷眼相看的人,这会儿倒温和得很,沈岁知对她这变脸的技能习以为常,也懒得多说,只回以假笑。
她不过就是走个过场,跟在后边瞧着沈擎同各色圈内老总谈笑风生,偶尔喝几杯酒聊几句天,无趣至极。
她漫无目的地扫视全场,随后便在大厅另一端瞥见抹颀长身影,目光随之定格。
——当然不是她有意寻找,只怪这人太显眼,往人堆里一站,旁人就成了背景板。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晏楚和跟自己路子截然相反,她确实吃他这款。
觥筹交错间,熙来攘往中,沈岁知这一眼不过停顿半秒,她转身投入新的人际交流。
场面话的高级修养似乎是上流社会的必修课,沈岁知从头听到尾只觉得烦,好容易挨到沈擎同苏老爷子献完祝词,她搁下空荡酒杯,终于得以脱身。
刚走出去没几步,沈岁知那口气儿还没舒出来,就听见身后传来苏老爷子乐呵呵的声音:“沈小丫头还是这么早退场啊。”
“应该是去找她的朋友们了。”沈心语轻声接话,眉眼弯弯,“小知人缘好,认识圈子里好多人,之前我经常见她跟何家袁家的小少爷出去玩呢,关系都不错。”
“我就不行啦,我这人嘴笨,也学不会左右逢源什么的,比不上小知。”沈心语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着她话音落下,沈岁知脚步微顿,不禁在心里鼓掌喝彩,摇旗呐喊姐姐好会。
平城谁不知道何家和袁家那两位二世祖,吃喝嫖赌抽无恶不作,沈岁知自认形象不怎么端正,但也只是跟他们飙过车的关系,怎么到沈心语嘴里跟三人行似的?
而沈心语一番话下来,苏老爷子脸色有些僵,南婉干脆在旁边帮腔,伸手扯了下女儿,嗔怪似的:“小语,说这些做什么?”
随后她又朝向苏老爷子,满面歉意,“抱歉啊,我从小教小语不能说谎,这孩子说话直,有一说一,没别的意思。”
话里话外,摆明了就是说她沈岁知私生活糜烂,跟众纨绔子弟厮混,不学无术不自爱。
绝了,太绝了。
沈岁知不由感慨这母女俩怕不是她黑粉头子,怎么到哪都得阴阳怪气她几句,还挺来劲儿。
她没兴趣继续听,愈发觉得这场宴会乌烟瘴气,干脆去二楼观景台吹风。
大部分人都在大厅忙着应酬交际,因此楼上又空又静,跟楼下像是两个世界。沈岁知适应热闹,喜欢安静,虽然这观景台冷得要命,但好歹耳根子清净不少。
右手搭上护栏边缘,食指和中指下意识贴着蜷了蜷,她轻啧一声。
虽说后面有室内源源不断的暖气渡过来,但还是抵不过凉意,她抱着胳膊,心底估摸着时间,打算等宴会快结束再回去。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沈岁知下意识回头,来人逆光而来,她眯眼,看清对方英俊深邃的五官轮廓,不知是不是因为夜色太柔和,那原本凌厉的眉目此时好像松散了几分。
沈岁知的表情在刹那间转换多次,最终皮笑肉不笑道:“嗨,晏总也来吹风?”
晏楚和微微颔首,那模样好似当真只是巧合,他走到她身旁,二人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过分亲密也不显得疏远。
沈岁知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可她真的怀疑这男人是故意跟自己搭腔。
“本来只想找个安静地方透气,没想到随便走走,就遇到了你。”他淡声,“巧了。”
沈岁知:“……”
大厅一楼东西头各有露台,几百平米的大间,通往楼上的楼梯电梯更是不止一个,何况还有后花园可以选择,所以这究竟是多精准的“随便”,才能让他走到这儿来?
沈岁知确定了,这男人就是故意跟自己搭腔。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是啊,真巧。”她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只垂眼轻捻指节,始终觉得指间空空荡荡不舒坦。
她原本想继续相安无事,却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沈岁知,而不是萧老师。
心思微动,沈岁知扭过头,望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她伸出手来,笑意慵懒:“晏总,带烟了吗?”
她声音放得又缓又轻,散在风里铺开淡香,清冽中裹着几分茉莉香,很有辨识度。
是她的香水味。
晏楚和侧首,从容迎上沈岁知戏谑的眼神,他挑眉,似乎是笑了声,随后便伸手,从西装外套口袋中拿出什么,放到她掌心。
沈岁知没想到他还真给她,不由愣了下,但凭触感怎么也不像是烟,于是她垂下眼帘,看向自己掌心中的东西。
——一颗薄荷糖。
作者有话要说:晏总教你磕糖戒烟。
今天也有红包。
第4章
沈岁知低头瞧着手里的糖,又抬头看向晏楚和,又低头瞧着手里的糖,又抬头看向晏楚和,最终还是盯着那颗薄荷糖。
她这反应实在有趣,晏楚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对她解释道:“今天没带烟。”
沈岁知可算从巨大冲击中缓过神来,她迟疑地点点头,“行吧,谢谢了。”
说完,她撕开包装将糖含入口中,清爽的薄荷香充斥口腔,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儿冷。
抬起手臂时,沈岁知右小臂上的纹身暴露在光线中,晏楚和不着痕迹地打量片刻,发现是只栩栩如生的乌鸦,后方还有一轮弦月。
月光抿成一线,融进她眼底像是浮絮,她眉目总是含着倦怠笑意,眼尾弧度却凌厉,衬着空旷漠然的瞳仁,这种明艳与颓然交织起来,让人只能联想到尤物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