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傍晚, 城南一药铺内, 李琦正独坐内堂翻阅近时账目。小厮忽来送上一拜帖, 李琦接过一阅,面色顿变, 忙起身迎出门去。
门外,一蓝盖马车正静自驻立,周围侍立七八仆从,由衣着神态看,甚不寻常。
车帘虽还低垂, 李琦却怎敢停留犹疑?疾步上前对着车中深一揖:“不知陛下驾到, 李琦有失远迎!”
车帘轻撩,内中之人盈盈一笑:“久时未见, 李卿这药铺生意,可还好?”
李琦依旧恭敬:“承陛下恩泽,营生尚好!”
这药铺看去虽只一间门楼,内中却别有天地。进内堂,须绕过一段回廊。院中伙计们正分拣研磨药材, 扑面是浓浓的药味。李琦蹙眉似忧心, 转望向那人,却是面色如常, 全似惯了般:也难怪, 久病之人,于药味,自不陌生。
“李卿这药铺, 日入当是不俗罢?”跨入内堂,李琦想不到他第一句话,却是此。
微一笑:“小本营生,总算薄有利润,然汴梁繁荣之地,药行商铺何止千百家?要由此中脱颖,实是奢望。”
那人闻之却道:“既这般,朕倒有条良策指与李卿!”
李琦一拱手:“请陛下不吝赐教!”
越凌一笑:“若你的药材能入禁中,则如何?”
李琦一沉吟:“这。。。在下何德何能,可为此?”
越凌见状,便也不欲再与他绕圈,乃道:“实则今日朕前来,是有一事要劳烦李卿。若此事得达成,则药材一事,朕自允你不在话下!”
李琦动了动眉角,狐疑同时亦有些不定,面上却笑意未改:“蒙陛下赏识,却不知李某何处可为陛下效劳?”
越凌踱了两步:“李卿近时,可替朕往蜀中走一趟?自然,此趟不会令你白走,所耽误之营生,但你说寻常日进多少,朕自加倍补于你。”
李琦踌躇:“然,在下的身份。。。陛下朝中人才济济,却为何偏选中李琦前往?”
越凌略一沉吟,道:“因此回入蜀,并非公事!你此去,是引路,朕要你引一人前往!”
李琦隐隐已觉察此事不妥,然天子既出言,总不能推拒,因而纵然深感难为,却还不得不假作糊涂,问道:“引何人前往?”
越凌回眸一笑:“朕!朕欲往成都一行,然不欲大张旗鼓,思来想去,以李卿随行,当是最妥当!”
春风十里,伴马蹄声疾,一日又过重山去。
日暮时,终见嘉临江。
芳草斜阳,还映江花似火;烟波浩渺,远眺碧水接天。
天色晚,江上雾霭笼罩,渡江势必要待明日了。好在成都已近在眼前,但过得江去,三两日可抵,便耽误这一时半阵,也当无大碍。
说来汴梁距成都,数千里之遥,即便汗血宝马,整日奔袭,也有不支之时,何况是人?这一路走来,车马轮换,夜以继日,自然疲乏,然或是心存念想之故,也或因少去了政事牵扰,越凌精神倒还尚佳,一路并未显过病态。
暮色渐沉,越凌却还无心安歇,随性踱步江边,远眺对岸,沉吟有所思。
此回西去,他既言过不欲大张旗鼓,自信守此诺,只带侍卫十名随行,连内侍也未许跟从!如此胆色,不得不令李琦称叹,然同时,又难免忧心。
这一路行来,李琦实则从未止过劝谏,但还有一丝余地,便希冀能将天子劝返汴梁。却可惜到当下,并无成效。
天光愈暗,江风吹冷,李琦自来劝归。
越凌口中应下,脚步却迟缓,似还留恋着江畔夜景。一面似闲庭信步,一面又问起来日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