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因真也没有管小艺人现在的小心思,继续帮忙张罗通告去了,她手底下的艺人没几个,好不容易有个有点起色的,怎么着也不能放过。
天儿雾大,都注意安全啊!
郭导一手拿着剧本一手掐着腰,仰起脸看了看糟糕的天气,不住皱眉。
副导在旁边抽烟:外景没多少个镜头,这几幕重要的到时候尽量都在屋里拍完就好。
晦气。郭导到底还是个信玄学的,才刚开工,天气就那么差。
简淮换好了戏服从休息室里面出来,看到导演站在不远处脸色不豫,迟疑着到底要不要现在过去。
郭导却是眼角余光看到了他,十分高兴:小淮啊!来来来!
简淮笑了笑,毕恭毕敬:郭导。
郭导的手亲密地搭上简淮的肩膀:辛苦了,一会儿这场戏就是你跟沈向恒的最后一场重头戏了。
最后一场。
简淮早有心理准备:我知道,多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我会尽力而为!
郭导乐呵呵的:别这么说,你挺不错的。
简淮发现郭导自从知道自己跟杰拉德认识后,对待他的态度和善了不止一点点。
正说着,不远处的沈向恒也过来了,他穿着乌金袍,高大的身躯将威严贵气的袍子气场完全撑了起来,因为这场戏十分重要,造型师和服装师也是跟上了趟,沈向恒的妆容都是十分严肃的,眉宇凌厉。
郭导招了招手:来来来,快过来。
沈向恒过来在摇椅上坐下:这一大早上的,您老干劲十足啊。
郭导白了他一眼。
简淮一贯是不敢参与这种大佬之间的拌嘴的,没别的,太容易误伤了,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郭导带着沈向恒跟他讲戏:这场戏,就是关志文盗取了王府的机密之后,王爷来质问他,而他杀了王爷。
简淮点头。
你心里郭导顿了顿,实际上是有犹豫的,也有不舍,但是相比起自己的私情,家族上下几百口的冤魂,你不能不平,你有纠结和犹豫,但更多的是必须取舍。
简淮品了品这滋味,他说:我明白的,您放心,其实这一个多月,我一直有在揣摩关志文的心思,一会儿我一定把握好。
郭导满意:加油,今儿个天不好,你最后几场戏,咱们争取一次过。
简淮点了点头:我晓得。
旁边不远处的沈向恒坐在椅子上,单手拿着剧本背戏,他的戏郭导很少给讲,但他从来没有出错过。
简淮想过去说两句话,一下子又想起来焦因真说的话,一时居然有点犹豫。
不远处的场务清完场,喊:可以了!
一众工作人员就位,大家休息了两天状态都还好,各部门就位之后,场记就开始准备打板。
《月落乌啼》第四十一场一镜一次!action!
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沈向恒站在门口,他的身上裹着一层浓烈的戾气,脸色阴沉,手里拎着一把沾着血的剑。
简淮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沈向恒的脚步停在他的面前,剑锋也直指简淮眉心,厉声:还有什么话要说?
简淮置于桌上的手不自觉地蜷缩起:王爷既然心中已有定夺,又何必再问。
房间内沉寂下来。
沈向恒将剑握着,用劲儿挑起简淮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本王要你亲口说。
简淮黝黑的眸直视他,隐忍而又痛楚。
沈向恒执拗地等着一个回复,房间外面厮杀声不绝于耳,王府火海滔天,房间内绝望而又寂静。
半晌。
简淮沉声:不是我。
哐当!
剑落在了地上,沈向恒伫立在简淮的面前,血从他的身上流出来,站立的位置,地上已经是鲜红一片。
简淮:你受伤了。
沈向恒半跪在他的面前:我不疼。
简淮沉默地看着他。
他们都说,是你背叛了我。沈向恒仰起脸看着他,一想到有可能真的是你,我才疼。
简淮抚摸上他的脸,一寸一寸地。
沈向恒手臂一带,让他落入自己的怀中。
简淮的嘴角勾着笑:我也疼。
有匕首从后面硬生生刺入沈向恒的心脏,简淮深呼一口气,眼前看着的仿佛是家族惨死的几百人:王爷,我也疼
刺入沈向恒后背的那柄匕首不仅仅是刺穿了沈向恒的心脏,也直接割裂了两人所有的情分。
九王爷本身就受了重伤,而他最爱的人,给了他最后的致命一击。
他沉默地坐在原地,虽然奄奄一息,却还是可以说话的。他本可以喊外面的亲信进来,但他没有。
简淮哑声: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杀了我?
沈向恒用颤抖的手将玉佩摘下来,鲜血很快将玉佩染红,他将玉佩放在简淮手里:走。
简淮错愕地看着他。
沈向恒的气息虚无,他哑声:拿着它,离开王府。
卡!过!
导演组那边已经发了话,代表这一镜头过了,沈向恒从原地坐起身,把道具刀弄下来。
简淮愣怔地坐在原地,深呼几口气,眼泪唰地落下来。
自责,痛苦,愧疚,戏停了,而这些情绪没有,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猛烈得似乎要将人彻底淹没,简淮把脸埋起来,坐在原地哭得不能自已,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激烈地大喘气,泪珠成串地往下掉。
沈向恒动作一顿。
郭导过来,站在不远处,一拍脑门:没出戏。
简淮泪眼婆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视线只能看到那摊血,还有沈向恒对他失望的眼神。
身侧的沈向恒凑近了些,给他拍背:结束了。
简淮一听到他的声音,心脏疼得更厉害了,他直接扑到了沈向恒的怀里,抽噎:对不起。
沈向恒身子一僵。
对不起。简淮哭着重复,真的对不起,对不起。
剧组的人都愣住了,大家想过简淮可能会出不了戏,但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实在是太厉害了。
沈向恒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背。
简淮抽泣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六年的自责和内疚在心墙里面被严防死守地禁锢住,此刻仿佛忽然找到了宣泄口,一发不可收拾。
对不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简淮仿佛要把这六年的眼泪都给流尽,没有终止的尽头一般。
怀里的人哭得嗓子都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