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起来与平日不太一样,脸有些红,眼周也是红的,眼睛很亮,身上散发着闻起来就让人晕乎乎的味道。
甫怀之在潞王府上喝的有点多,他走路还很平稳,脑中貌似前所未有的清明,身上很热,有些难以自控想做点什么事情。
他揽着在一旁巴巴瞅着的阿笙,低低笑起来。
“等一场大戏。”他说。
混着浓重酒气的呼吸扑倒小姑娘耳朵上,阿笙缩着肩膀颤栗了下。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在草上坐下来。
“大人,大人。”二林连忙上前去扶他。
甫怀之一拂袖子,“给我,滚。”
“大人,您醉了……”
“那不正好?”甫怀之在虚空中踹了一脚,“滚下去,我死不了。”
二林忧心地看着甫怀之,甫怀之没看他,他眯眼笑看阿笙。
“阿笙……”
小傻子迷茫地看着他。
“你想要什么?”
阿笙歪头想了想,指了指不远处的树,上面还留着空空的蝉蜕,“要那个。”
甫怀之双手捧起她的脸,他比阿笙高太多,同是坐地,阿笙不得不仰着脖子看他。
“当今天下,半分归我。”他说着顿了下,一贯温和的笑意变了调,变得又狂傲又嘲讽,“我现在,什么都能给你。你想要什么?”
阿笙能要什么?她不懂金银珠宝、高官厚禄,她只知饥饱寒暖,可这些在她的思维里,也并不是求着要的东西,她分不出好坏,只要能生存即可。
她想要的是她喜欢的,她喜欢柳妈的小曲,喜欢甫怀之像这样看着她与她说话,喜欢他送她的小拨浪鼓,喜欢园子里的花儿和小虫,喜欢白日的炽热阳光,还有夜间明亮的月。
“要飞飞。”阿笙笑起来,又指了指树上的蝉蜕,“看飞飞。”
甫怀之瞥了眼她指的方向,“阿笙想要什么样的蝉蜕?金子雕的?翡翠刻的?还是红宝石磨的?”
他说的话越来越超出她的理解,阿笙被他满身酒气熏的头昏脑涨,摇头晃脑想摆脱他的禁锢。
甫怀之大手将她制住。
他似乎在叹气,又像在叫她的名字。
“阿笙……”
“嗯。”
“你后悔吗?”
阿笙听不明白,她皱着眉头,摇摇头。
“那就好。”
甫怀之笑了下,他终于松开她,踉跄着站起来,一直候在一旁的二林来扶他,甫怀之推开了自己的小厮。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他个子很高,肩很宽,手臂也很有力。阿笙却莫名觉得,那背影就像是,刚刚她观察的那只蝉。
在茧中费力的挣扎,好像随时都会失败。只是她一个不小心没注意到,就消失不见了。
第12章 桂花酿 ...
入了秋,中都的天依旧那样热,且干。不像恩州,四季分明,秋季天高云远,太阳是热的风却是凉的,最是让人舒爽非常的时节。
十多年前每当这时,甫怀之的阿娘便会开始做桂花酿,附近的孩子都会聚到甫怀之家中,捧着采来的一捧捧桂花交给阿娘,后院有一片地专门用来埋阿娘做的桂花酿。阿娘则会将上一年、上上年的桂花酿挖出来分给每个孩子一杯作为酬劳。
那时阿娘常拉着甫怀之的手,指着墙角根的一坛,说那是他出生那年阿娘与阿婆一起酿的,等他日后成了亲,就把这一坛拿出来,分与他媳妇做新婚的交杯酒。
这坛酒,在十五岁之前的甫怀之心里,几乎是天底下最大的事。他曾想去偷出来,但终归按捺下了自己,夫子讲“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要等有一日,堂堂正正的开了它……
早间起床,甫怀之咳嗽了一阵,嗓子有些刺痛,他没太在意,宿醉留下的头疼后遗症比嗓子要重得多。
有许多年他不曾这样醉过了,酒后易失态,他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进入那样的境地。
这潞王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烈酒,入口不觉,后劲儿竟是如此大。
甫怀之按了按额心,一时想不起自己从潞王府回来之后都干了什么,只依稀记得似乎是与阿笙说了几句话。
“二林。”甫怀之唤自己的贴身小厮。“昨日回府后我都做了什么?”
二林上前来一边为甫怀之更衣,一边道:“大人一直不让奴近身,与阿笙姑娘交谈了一会儿。”
“谈了什么?”
“问她想要什么,还有后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