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在刘风的小孙女那里找到了个剩,是孩子她爹前日里扎的,底座没扎好,于是就没放出去,给孩子留着玩儿了。
阿笙还在哭,趴在迎枕上肩膀一抽一抽的,也不知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好不可怜。
甫怀之打横将阿笙抱起来,突如其来的升空让阿笙哭声小了点,她探着头,目光越过甫怀之的肩膀,看着后面拎着河灯颠颠儿跑的二林。嘴里的“呜呜呜”渐渐变了调,也不知道是在哭还是笑了。
甫怀之将阿笙在水塘边上放下来,接过二林手里头的河灯递给她。阿笙一边抽泣一边观察河灯,观察完河灯又去看甫怀之。
甫怀之没给她讲解什么,他托着她的手臂,将河灯放入水中。
“松手。”
这姿势使阿笙几乎整个陷在甫怀之的怀中,他的前胸贴着她的后背,说话时声音似乎不是从喉咙里发出的,而是胸膛里发出的。低沉的振动随着男人的体温和他身上惯有的墨香传给阿笙,将她吓了一跳。
阿笙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那支有些残缺的的河灯入了水便陷下去一半,还斜着身子,在不大的池塘中打着转儿,艰难地随波前行。
阿笙终于不哭了,她半张着嘴,惊讶地看着那簇小小的火光往水塘中心走,越走越远,慢慢隐到了假山后面。
甫怀之低下头,便看到那小傻子一脸的欢喜,她下巴上还带着刚刚伤心欲绝而流下的泪珠。泪珠摇摇欲坠,滴到甫怀之的手心,很快就蒸发了。
“你倒是好,来得快去的也快。”甫怀之嗤笑了声。
河灯让阿笙暂时忘了柳妈的事,夜已经很深了,又这么折腾了一通,小傻子终于累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揉揉眼睛,把脸埋进甫怀之的胸膛。
“要听。”
“什么?”
阿笙扭着身体哼哼了两句,甫怀之听出来是之前柳妈哄她睡觉时唱的小调。
“我不会。”他再次打横抱起阿笙,像来时那样带她回去。
“要的,要的。”阿笙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
甫怀之险些抱不住她,他在她背上拍了下。
“再胡闹给你丢出去。”
阿笙闻言安分了会儿,接着伸手拍了下甫怀之的胸口。
“阿笙唱。”
甫怀之低头看她,皎洁的月光正洒在她黑漆漆的大眼睛里,很像十多年前的那条幽静的河面。
他微不可闻地哼了声,“你唱吧。”
阿笙便学着过去柳妈每日唱的样子哼了出来,她记不得词,唱的颠三倒四的,调倒是基本都对,悠扬又软乎乎的。
七月十五,传说阎罗王开殿,百鬼归家。
这一夜有人安眠,有人无眠。
安眠的是累极的阿笙,而无眠的,安顿好阿笙后回屋的甫怀之是一个,华丽巍峨的宫殿中,贵妃榻上辗转反侧的元妃是一个。
元妃怀了身孕,不能在皇帝身边伺候了,这几日皇帝都是歇在吴嫔那里。吴嫔是吴国持的妹妹,很有她哥哥几分风采,一张小嘴儿十分能说会道。
后宫、朝堂,近日都被元妃安排的棋子把控着大局。她有孕的消息传出去后,许多原先还在观望的臣子,都有了投靠她的意愿。
甫怀之却没有任何动作,这比他做了什么更让元妃感到惊恐难捱。
元妃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会儿设想一番他终是愿意对着她低下头,一会儿想他憋了什么暗招让她满盘皆输。
最近甫怀之到底有什么举动可以以此推断他的谋划?
元妃蹙眉细细思索,一个点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燕秋!”元妃突然翻身坐起,“点灯,准备笔墨来!”
只有那个傻子,那个傻子出现的太过诡异,一定是甫怀之的计策。她要让人专门盯紧了她,事无巨细地报给她。
元妃相信以她对甫怀之的了解,她肯定能从上面看出些门道。
第10章 侍妾 ...
甫怀之一向浅眠,阿笙这么一闹将他的睡意搅了个干净,回去翻腾到三更天才重新睡下,做了一夜的旧梦。
梦里满目恩州莫湖村过去的景致,欢腾流淌的莫河,幽深苍翠的莫山,河边山下一方肥沃良田。
接着画面一转,眼前变成了一尊狰狞的石狮子,血一样的朱红大门,门里横着扔出一人,满身的鞭痕淤青,凌乱的发丝底下,一张青白的稚嫩脸蛋。
甫怀之猛地自梦中惊醒过来,他心跳如擂,整个前额一鼓一鼓的抽疼。
窗外天还黑着,黑的仿佛再也亮不起来一样。
甫怀之重新躺下,在一片寂静中沉闷地咳嗽了两声,缓慢地舒出那一口长长的气……
这世上负了他的人很多,他负了的人也很多。有些东西,其实早没什么可论的了。
几个时辰前放下的那支歪扭的河灯突然在脑海中浮现,这个阿笙与那个阿笙重叠,甫怀之的心绪忽然莫名恶劣起来。不知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一张相似的脸罢了,竟浪费了他这样多的心力。
那边阿笙不知道甫怀之瞬息万变心思,她作息很规律,虽然昨夜睡得晚了些,第二日还是照旧天蒙蒙亮就起了床。小傻子先在床上坐着迷糊地发了许久的呆,等完全清醒过来,见还没人来找她,她才觉出不对。
她已经忘了柳妈昨日便不见了她还大闹一场这事,耳房搁了一盆水,她东看看西看看,不怎么会用。小傻子散着衣襟,拎着缀着毛球的发带到处找了两圈,没有找到柳妈,便慌乱地跑出了屋子。
院子里甫怀之一身绛色官服,一只脚跨出院门正要去上朝,他冷眼看阿笙乱糟糟地跑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