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潞王,甫怀之朝章宗方向给他使了个眼色,潞王这人文韬武略、治国理政方方面面,都平庸得很。唯有一点好,便是很听帐下人的话。
甫怀之一使眼色,潞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略一思索,张口来道:“雨打亭台三两轩,风过杨柳七八间。多少昔时风流客,还看今朝君臣欢。”
一首十分平平的马屁诗,章宗知晓自己这位比自己小几岁的叔叔的水准,也没想他做出什么好东西,不过好话总归让人听着得意。
几个臣子连忙跟着迎合,“还看今朝,潞王做的好,做的好。”
这种场合甫怀之一向不出头,自罚几杯酒了事。他只顺手为章宗测了几个字,说了些国泰民安、长命百岁的吉利话。
几轮过,章宗愈发兴致高起来,环顾四周,指了指不远处湖边的一束迎春,见那黄色的小花在风雨中飘摇,他突然叹了口气,“竟然有迎春开到此时。”
章宗写了一手好字,平时也多爱现,他推敲一阵,没空口念出来,提笔填了首仆算子。
甫怀之在一旁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墨砚,细细为皇帝磨墨,看章宗下笔。
“细雨迎夏来,南风送春去。已是万紫千红时,仍立枝头俏。好物念时节,只把花枝绕。浮世飘摇一两抔,唯感恩如旧。”
恩如旧,甫怀之咀嚼了几番。
章宗笔放下,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甫怀之也没多语,他向潞王打了手势,示意有事要与他之后商量。
诗会结束,照例章宗还要留下甫怀之对弈几局,甫怀之不多不少赢一局输两局,每次输不过一子半,章宗很是尽兴。等棋局结束,天已蒙蒙黑了。
出了缙宫丹阳门,一辆枣红的马车停在东面街角,甫怀之走过去上了车。
“潞王久等。”甫怀之拱手。
“大人不必虚礼。”潞王道,“大人有何事要说?”
虽然甫怀之和潞王的关系有些朝臣早有所察觉,但眼下还不便将之放在明面上。每每有事商议,甫怀之都会让潞王下朝后在此处多候他一会儿。
“陛下好似有些忆旧人。”
“旧人?”
“下官听闻,陛下母族女奚烈氏似乎有些凋零。”
皇帝的父亲显宗早亡,还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去了。章宗当年是被封为皇太孙,直接继的祖父熙宗的位,少时由他的祖父直接培育,母族确实借力不多,因而母族也没得很多好处。但幼时太后在时章宗和母族关系还算不错。
潞王回忆了下,点头道:“确实如此。”
“前几日太后忌日,陛下怕是有所感怀。”
“大人的意思是?”
“潞王不若上折子求修缮孝懿太后墓。再去寻些女奚烈族内适龄女子,上门求娶。”
潞王抚掌,“大人所言极是,本王即刻去办。”
与潞王谈好,等甫怀之回到府上,已是掌灯时分。
柳妈改好了阿笙的衣服,让她来试试。鹅黄颜色的细布料子襦裙,衬得小姑娘气色好了许多。
小姑娘顺着她的意思在原地转了几个圈,面上虽然没什么高兴的显示,但柳妈还是觉察出她是喜欢的。
那小手一会儿在衣摆上一抓,连拨浪鼓都放到了一边。
厨房一直没有苛责过阿笙,还是按照客人的饭食来呈上的,两荤四素一汤,很是丰盛。
经过早饭和午饭,柳妈渐渐摸清了阿笙的习惯,她没把碗筷摆到她面前,由自己端在手中,像喂幼童一样,一口一口递到她嘴边。
阿笙对此很是不习惯,但是不在她自己面前的碗,她不敢抢,只得巴巴地盯着,每每饭到嘴边,生怕被拿走一样赶忙大口吞下。
“慢些,慢些。”柳妈哄道。
吃完了饭,最后又喂了一碗汤,柳妈停了手,摸摸阿笙的小肚子。
“小姐可饱了?”
阿笙看着她的动作,见她面上是和煦的笑容,说话也温声细语的,她眼睛闪动了下,缓缓抬起手,学着她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肚皮。
“饱了,便不吃了。小姐还想吃吗?”柳妈继续缓声问。
她没什么照顾痴儿的经验,又觉得小姐实在像个乖巧的孩子,大夫说要与她多说话,便拿自己过去哄小少爷的法子出来。
但摸过肚皮后,阿笙没再给出什么反应。她又恢复了原样,自己找个床脚坐下,开始发呆。
柳妈叹了口气,这种事也急不得。
正收拾着,二林突然上门来了。
“柳妈,大人叫你去书房一趟。”
柳妈回头看了看呆坐的阿笙,有些犹疑,“可这小姐身边只我一个……”
“无事,你带她一起去吧。”二林道。
小傻子整洁多了,还穿了合身的新衣裳,甫怀之多打量了她几眼。然后才将视线放到柳妈身上,问道:“大夫怎么说?”
柳妈将李山景的话复述了遍。
“要与她多说话?这是个什么治病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