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怕打草惊蛇,你二位等我先去看看情况,保准会让你们先验货。”余四道。
这两个油头粉面的男人,是余四相好粉头所在妓院的龟公,那余四牛皮吹破后,气了半宿,好像是千两白银已经入了他的手又被偷走一样,十分肉疼。他脑子转了转,觉着怎么的也要填补上这个亏损。
接着突然想起,秘书监大人找人闹的这样风风雨雨,不少人都见过那张小妾的画像,柳家捡的那个傻子那样像官爷的小妾,若是被妓院收了,私底下搞点买卖,一定会有想来找刺激的。
余四怀中揣着包麦芽糖,走近大门靠着柳家那一边,阿笙正坐在院子当中吹棉花玩。
“喂,傻子。”余四压低声音叫了声,他晃了晃手中的麦芽糖。
阿笙有些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好人,她有点害怕。
余四见小傻子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心中急了,猫着腰溜进院中,阿笙被惊的要叫,余四一把捂住她的嘴。
“傻子听话点,我给你糖吃,要不然掐死你。”
阿笙口中呜咽,她胡乱挥舞四肢,那余四到底是个男子,力气比她大上很多,又高,费了些力便将阿笙拖到了院门口。
门口两个龟公凑过来,等余四一放手,脸还没怎么看清,阿笙重重在余四手上咬了一口,然后跑向了巷子口。
“哎呦,你个臭娘们——”
太阳还未落下,街上有些行人,阿笙却顾不得被陌生人围住的可怕记忆了,一头扎入人群中。
余四和两个龟公见她出了巷子便不敢再追了,阿笙没头苍蝇似的一路跑,直到面前没了路,她才停下来。
阿笙茫然地看着全然陌生的四周,又开始抽泣起来。
柳妈上了年纪眼睛不好,也不想浪费油灯做衣服,她感觉实在看不清就停了下来,将两件袄子内衬和针线卷好放在炕边上。叫了两声没人应,这才发现阿笙不见了,等看到院子里地上一道拖拽挣扎的痕迹,柳妈心里顿时慌了。
被急忙找回来的柳石一下子想到了下午时候鬼鬼祟祟的余四,将他从屋子里拖出来,余四怎么会认,立刻编了个瞎话,说是看到几个官家下人从这里经过。
“官老爷家下人与这有何关系?你不要瞎话都不会编!”
“这满城闹的风风雨雨的,柳二郎没听说吗?有两个下人把官老爷的小妾都给绑走了,估摸着、估摸着……”
柳石随了柳妈,平时不爱凑热闹,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他半信半疑地放了他,回头跟柳妈一说,那还在抹眼泪的柳妈立刻坐直了身子,她想到了些别的。
阿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傻子,怎么会招人绑架呢?难不成是跟那秘书监府里有关系?将她又绑了回去?
“小石,走,咱去打听一下。”柳妈整顿了下,随即带着儿子出了门。
她在秘书监府上几个月,没交什么朋友,但是有阿笙信任的“安之”在,探听些消息大概能做到。
二林从甫怀之书房中退出来,和新来的小门房撞了个正着,他板着脸正要训斥,那门房一张甜嘴先告罪求饶给他扣了一通大高帽。
“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话多。”二林道,“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门口来了个府里人的同乡,小的不是还不熟悉府里的人嘛,在这帮忙找人呢。”
“同乡?谁的同乡?”
“说是个叫安之的婆子。”
二林面上表情僵了下,“叫什么?”
“安、安之啊,二林哥,怎么了?”
二林觉得自己耳朵应该没毛病,确实没有听错,有个人来秘书监府找叫安之的婆子,说是他同乡?
“你带我去看看,这位‘同乡’。”
二林的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小门房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嘴,赶紧将人领到偏门。开门前二林还在想,大人最近心绪实在不好,这节骨眼上有人来找事,是暗自处理的好,还是捅到大人面前让他出出气的好。
等开了门,二林感觉自己脑子更不够用了,“柳妈?”
几个月前照顾过阿笙的婆子焦急的立在门外,她身后还站着一个跟她长得略像的粗壮少年人。
柳妈对这个娃娃脸个子不高的二林印象不错,见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我说我在这府里做过,那门房小子还不信。二林,求帮个忙,我是来找安之的。”
二林的面色十分古怪,隔了阵,问了句:“你找……安之做什么?”
这二林毕竟是甫怀之的贴身小厮,柳妈不敢多说了,有些支支吾吾的:“我就是想阿笙小姐了,听说安之在我之后将小姐照顾的很好,想来问问小姐的情况……”
“你从何处听说,安之照顾阿笙小姐的?”
柳妈回答不上来,涉及阿笙的问题,二林立刻就在意起来,悬赏找阿笙的事闹的这样大,她这话怎么感觉像是不知道这些事似的,可如果不知道她又不该来问,而且为什么这样晚了来问这些。
二林笑了下,“柳妈许久未回来了,要不我叫阿笙小姐过来,你自个儿看看多好,不用听旁人讲。阿笙小姐也很想你。”
“阿笙小姐在府上?”柳妈问道。
“当然在。”二林回说。
柳妈面上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担心还是松了一口气,她很快就告辞了,远远听着那个少年人似乎在安慰她,“……既然她回去了,娘你便不用担心了。”
“找几个人悄悄跟上看他们去哪儿。”二林对着小门房道,说完他转身回了府中,赶紧将事情报给甫怀之。
甫怀之找到阿笙时,已经是后半夜了,城北的每户人家都被从睡梦中搅起来,一户先给一吊钱,然后问话,如果能提供线索的,赏十两。
甫怀之作为“活神仙”在民间的威望,很快便被新一轮的言论覆盖了。他为了个小妾折腾成这个样子,渐渐有些说法,道那小妾是个千年的狐狸精,看上了甫大人的神力,将他迷惑住了。
此时甫怀之并不知道这些,或者说知道了他也不会在意。他提着灯笼走入那条小路,路尽头阿笙小小的身子窝成一团,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脸上还挂着一道道泪痕,与明显被掐后留下的手指印子交错着,刺眼得很。
“阿笙……”
甫怀之在她面前蹲下来,有些不敢碰她。他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做梦,梦到找到了阿笙,又或者找到了阿笙的尸体,他不知道眼下这个是不是另一个梦,后面又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