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停下嘈杂,好奇被畏惧不安取代,慢慢的向后退去。
兵营里有一个腿脚不便利的兵丁走出来,相比于这些民壮,他反而和蔼可亲:“大家请见谅,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能闲聊说话,这是军纪,违反了是要受罚的。”
军纪啊,民众们神情缓和,被丈夫当作陌生人对待流泪的妇人也抬起头:“还真像当兵的啊?”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有些许傲然:“既然此时此刻穿着兵服,就是当兵的。”说完这句他又神情温和,“能严守军纪的人都是勇士,别小看了这军纪小事,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到的话,何谈杀山贼保护家人?你们看,这样的他们你们是不是觉得很有气势?”
民众们纷纷点头,畏惧的神情变成了敬赞。
“是很有气势啊。”
“比以前那些真的官兵还吓人。”
“哎呀张狗剩看起来很厉害了,我以后不敢打他了。”
“这位大嫂你不要哭,现在他穿着兵服不能怎样他,等他回家脱了兵服你好好收拾他。”
说话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民众们没有再涌涌上前,站在人群里的妇人被打趣的擦去了眼泪,笑的有些羞涩还有些骄傲。
腿脚不便利的兵丁待大家气氛差不多了,再次开口:“还有,不是所有的民壮都能穿上兵服的,能穿上这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除了他们本身是好汉,还有额外的好处。”
好处?民众们顿时好奇,相比于吓人的气势,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还是好处更吸引人,纷纷询问。
兵丁却没有再说,卖了个顽皮的官司:“好处还是让他们自己告诉自己的家人最好。”
说罢转身一瘸一拐的进了兵营,留下好奇的民众抓耳挠腮,在营门外议论纷纷,但没有人上前围着守门的民壮们询问,问了也不会说,那就等他回家再说,站在人群中被围着叮嘱知道了好处要告诉他们的妇人,不再哭泣羞涩又得意的笑。
进了军营的官吏们在门前的惊讶震撼反而褪去了。
军营里没有到处都是穿兵服的人,依旧是上一次来见到的场景。
穿着各种衣衫的年龄胖瘦不等的男人们,或者站着或者坐着,或者发呆或者聚众说笑,他们的身边也没有正经的兵器,多数是木棍,有的甚至是还没有修整过的树枝竹竿。
但只要用心,总能找到夸赞的机会,主簿转头对身边的官吏们赞叹:“安排两队这样的民壮去门外迎接非常好,民众们看到会很放心。”
官吏们点头应和:“这样最好,非常好。”
大家转头看元吉宽慰:“练一些像样的就够了,不可能人人都练成兵。”
元吉笑了笑:“不够不够。”
他们说话时,那些散布在军营里的民壮们都站起来了,官吏们没兴趣看他们,他们不像外边那些民壮对官吏们木然视若不见,眼神发亮的涌过来。
“是官老爷们。”
“官老爷们来看我们了。”
主簿有些惊慌,这些人要嚷着走怎么办?问州府道德官兵什么时候来怎么办?跟他要钱怎么办?
他要喊元吉,元吉已经到了李明楼的马车前低声说什么,然后对几个护卫说了句什么,护卫们便向营中散开,同时大喊列队列队。
随着列队的喊声,原本抢食鸡鸭一般涌来的民壮们散开,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在军营里乱跑,窦县的官吏们看到有好几个人跑动撞在一起忍不住笑出来,又怕让武少夫人以及她的护卫们难堪忙收住。
元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笑:“请诸位大人来演武台。”
又要看演武列兵了啊,官吏们对视一眼,再看马车掀起,丫头举着黑伞,那位不能见人的武少夫人搀扶着瞎了眼的武夫人走下来。
是她们要看啊,主簿等人明白了,当然要捧场,忙跟着下马一同走到简陋的演武台上,军营里鼓声响起,跑动的人更多,看着更加混乱。
瞎眼的夫人看不到,主簿对她连声称赞:“很是威武很是威武。”
蒙着脸打着伞的少夫人能看到,主簿对她点评恰到好处:“这么短时间能练成这样很是不错,果然不愧是振武军。”
李明楼看着台下点头:“是练的不错。”
妇道人家看到人多就觉得好,主簿含笑点头,旁边有官吏低声喃喃:“是练的不错。”
要附和凑趣就大声点,自言自语算什么,别的事不用做了,哄这个两个妇人高兴也做不了吗?主簿不悦的斜眼看那官吏,见那官吏不仅不大声,视线还呆呆的看着远处,主簿视线也跟着看过去,神情不由一怔。
人群都在向这边汇集,或许是居高临下,先前看起来乱跑的人群变成了一条条线,线没有打成结,在最前方举着颜色不等旗帜的线头带领下纵横交错,构成不同的图案。
“是军阵。”旁边有官吏小声说。
军阵啊,主簿瞪大了眼,也顾不得跟武家两个妇人解说,眼前的这些民壮跟前一次来看到的一样,没有统一的兵服,没有统一的兵器,穿着打扮混乱的有些滑稽,但跟前一次不同,看着滑稽的他们奔走发不出半点笑声。
不管胖瘦,他们身姿挺拔。
不管脚上穿的什么,落地咚咚。
不管手中握着的什么,摆动如一。
鼓声变幻,交错的军阵停下来,鼓声又一次响起,落鼓急而重,场边另有旗子挥动:“抬枪!”
演武台前木棍竹竿树枝一起举起。
鼓声再落:“扬刀!”
演武台前声如雷鸣:“杀!”
寒冬的日光下木棍竹竿树枝竟然挥出一片刀光,寒意森森,气势凌冽。
演武台上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