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童贯眼神求助,童贯眼观鼻鼻观心,已经有入定的趋势,根本不会看朱勔。
赵楷也不跟朱勔废话,冷声道:你打着给官家进献美女的旗号,举办花魁大赛敛财,此等行径,无异于诽谤君上,你可知罪?
我我冤枉啊,我从没说过举办花魁大赛,是为了进献给官家。朱勔赶紧辩解,殿下,您请明察啊。
高铭不慌不忙的道:可你也没澄清啊,那边举办太湖石比赛,优胜者进京面圣,你在另一边举办花魁大赛,怎么能不叫人进行联想?就算你没有这个心思,但是你出去打听打听,百姓间可都是这么传的。你考虑不周,致使官家威名受污,也该当罚。
高铭一点不手软,这个石头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朱勔瞠目结舌,他竟然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他一瞬间有些回不过来神儿,但是看到赵楷冰冷的目光,他意识到这次自己真的栽了,忙磕头认罪,殿下,我怎么会危害官家的名声呢,真的是无心的。
赵楫哼道:你要是有心的话,还了得?!我们在街上已经听到了百姓的议论,你犯下的错,虽死不足弥补。
朱勔涕泪横流地道:殿下,冤枉啊,我真的冤枉。肯定是有心人故意曲解大赛的意思,陷害我,陷害官家,这个黑手才应该抓起来斩断,我真的冤枉。
赵楷听罢,便将桌上一摞文章都甩给朱勔,难道这些也是冤枉你的吗?
这些文章,便是《我和太湖石的故事》征文中,收集上来的以各种文体形式状告朱勔的文章。
保证真情实感,绝对比干巴巴的诉状更能叫人感同身受。
高铭去叫赵明诚抓朱勔之前,将当初保存的文章都拿给了赵楷看。
朱勔看着满地的文章,随手挑了一张来读,这些文章都是文学写作,肯定有臆想的成分,做不得真啊。
高铭马上在一旁道:殿下,这件事都是可以考证的。比如这里面有一篇文章,看似是杂剧故事,但其实人物和情节都是真实的。微臣在来杭州的路上,就遇到了当事人,还向微臣递上了一件血状,血状跟文章描述是可以相互印证的,这只是其中一件。其他的,也都有据可查。
其实,朱勔这些年血债累累,赵楷岂能不清楚。
高铭,你不要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我只是陈述一下事实罢了。高铭道:我已经暗中调查过你了,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今这些证据,也都是你一桩一桩做下的。
朱勔晓得高铭皇城司出身,他如果调查过自己,那么查出来的档案已经摞了很厚了,凭借他现在的一己之力是不能一一反驳的。
所以他不准备,以一己之力反驳,他要拖人下水。
朱勔不禁冷笑了两声,高铭,你这句话说得好,若叫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然后大声的对赵楷道:殿下。我这里有一个册子,请您过目。
他走投无路了,那么大家就干脆一起共覆灭好了,这一份名录里记载的都是他在杭州这些年送给京城大小官员送的礼物。
当然,这份名册的最后一位所记载的便是前几日给高铭送的礼物。
刚才赵明诚来抓他,他就知道可能有祸事降临,于是就将名册带上了。
他以为高铭听说有名册会脸色大变,谁知道高铭泰然自若,丝毫不见任何紧张。
赵楷看了看朱勔拿出的这个册子,又看向高铭,不禁在心里想,难道高铭收受了朱勔的财物?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可不好办了,高铭自己影子歪,如何再指控朱勔?
赵楷有些失望的看着高铭,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在杭州城内还要收猪眼的东西,你就缺这么几个钱花
他凝眉慢慢翻着名册,发现朝中但凡在官家跟前有点脸面的,都册上有名。
如果将这份名单报出来,将掀翻一众朝廷大员,比如此时站在跟前的童贯就榜上有名。
他责备的看了眼童贯,童贯当然明白郓王这一眼什么意思,不禁愤恨的看朱勔,你真是不讲究,你怎么能这么办?想要同归于尽吗?!
朱勔不睬童贯,你不管我,还想我管你吗?!
赵楷翻到最后一页,记载高铭收受贿赂的地方,他不禁多留意了两眼,然后便是一愣。
至少这上面所记载的《牡丹图》,他好像临出发前在父皇那里见到过。他们父子俩还一起鉴赏来着。
赵楷瞬间明白了,原来高铭将朱勔送给他的东西,转手送给了官家,好一招借花献佛。
他就放心了,冷声道:朱勔,你想清楚,你送给高铭的这些东西,究竟是送给他了,还是另外送给了别人?
没错!就是送给他的!我清点装箱送到应奉局的时候,不光是我,我弟弟和家人,还有送货的仆人,应奉局接待的人员,全都可以作证。高铭的确收了我的东西!
这时,朱勔就见高铭挑了挑眉,我说,你是不是年纪大记性出了问题啊?你这些东西哪里是送给我的?你不是叫我转交给官家吗?你说这江南战火纷飞的,还是东京安全。叫我将这些东西,献给官家,你说在官家那里最安全。我都照办了。
赵楷冷声道:朱勔,你这本册子中所记载的送给高铭的《牡丹图》。本王在来杭州之前,在父皇那里见到过,就是由高铭所转送的。
朱勔如遭雷击,如果东西最后到了官家手里,那么高铭也就没有收受贿赂,他检举高铭也就不成立。
赵楷怒道:朱勔,你任应奉局提举时鱼肉百姓,敛财之后进京行贿,结党营私,败坏超纲,如今又诽谤圣上,罪不容诛!
朱勔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大难临头,插翅难逃了,一瞬间面如土色,瘫软在地。
赵楷冷声道:将朱勔拿下收监,相关家属仆从一营下狱,押送东京裁决!
赵楫朝死期将至的朱勔勾唇冷笑一声,这种的蠹虫早该收拾了,只恨他倒台的太晚。
他发现高铭也露出高兴的神色,不禁冷冷的想,又少了跟个宠臣与你竞争,你真是得意了。
朱勔倒了,但是冉冉升起另一个比朱勔还讨人嫌的佞臣,却是赵楫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找到机会,对他三哥道:这高铭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他没看出来花魁比赛的致命缺点。可他没有阻止,选择放任自流。他就是想让朱勔闯祸,然后借皇家的手除掉朱勔。他竟然连皇家也敢设计,我看这样的人,才最不该留着。某种程度上比朱勔还可恨。
对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赵楷还算有耐心,便给他多讲一些道理,权臣之术,在于怎么利用皇帝的信任和其他官员的疏漏,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算高铭发现了朱勔的纰漏而没有加以提醒,他做得也不算出格。况且不让朱勔捅这么大的娄子,你确定,父皇会彻底处死他吗?他虽然叫我问罪朱勔,但可说会如何惩罚朱勔。他这么多年替父皇办了这么多事,说不定心一软就将他轻轻放下了。
赵楷深知父亲优柔寡断,朝令夕改,这就是他为什么没有一道杭州就急着问罪朱勔的原因。
三哥,说到底,这还是高铭和朱勔之间的宠臣争夺战,只是咱们和他都想叫朱勔死透罢了。
赵楷直接反驳弟弟的观点,我不这么看他。
自打高铭从梁山回来,围绕在父皇身边的那些蝇营狗苟之人,被他一口气扫荡了多少个?
开始是杨戬,现在又轮到了朱勔。
赵楷相信,自己对他的评价是正确的。
赵楫见哥哥还在袒护高铭,脸一酸,当即告辞,转身出了门。
走到廊下,却正好叫他反感头顶的高铭躬身在那里候着,想来是在等候三哥召见,不禁斜眼瞟了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