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祁一直忙到快天亮了,才和衣躺在榻上休息, 入睡前, 他将李琳琅送的小老虎放在胸前, 盯着小老虎圆圆的脑袋笑了笑, 这才安心的睡去。
几日后的一个清晨,空气中迷漫着薄薄的雾霭, 太阳很快就升起来,温暖的晨光洒向还在沉睡的坊市。
“御林军办事, 闲杂人等速速让开。”
御林军乃是皇帝的亲兵, 只听从皇帝一个人调遣,军中个个都是精锐, 此刻高坐于马背之上, 穿着银色铠甲, 腰间悬挂宝剑, 表情严肃。
百姓们纷纷避让,在御林军过后窃窃私语。
“这出了什么大事情, 御林军很少出现的?”
“是啊,好生奇怪。”
清晨因为御林军泛起的这点涟漪, 很快就波及到了燕儿巷。
宋穆匆匆走入院门,手还没来得及碰到房门。
“碰!”一声巨响。
“韩狱丞。”跟在宋穆身后的袁将军不容宋穆敲门,抢先一脚踹开房门,满是络腮胡的脸上有一双眼窝极深的鹰眸,他冷笑,跨过房门走到床前。
“韩狱丞, 这是御林军的袁将军,奉旨前来的。”宋穆满脸沮丧,僵硬着身子挪到韩祁面前,无声的用口型道:“下官无能,拦不住他。”
“原来是袁将军,久仰。”韩祁揉了揉眼睛,昨夜他彻夜未眠,这才睡下不到半个时辰,“袁将军来此处,所为何事?”
他说着看了眼院子里面密密麻麻的御林军,不用多加思索也知来者不善。
“陛下有令,大理寺韩祁疫情处置不力,停职自省,从今日起由大理寺卿薛宥大人亲自负责本次疫情,韩祁,你可以走了。”
袁将军微微仰着下巴,神情十分的欠打。
御林军是皇上的亲兵,平时素有一股优越感,好像他们天生就高人一等。
呵呵。
“哦。”韩祁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晃了晃因为缺乏睡眠有些昏沉的头脑,“圣旨呢?”
“口谕,无圣旨。”袁将军侧脸看向一边的宋穆,“你是燕儿巷这片衙门里的小吏?”
被突然点名的宋穆身体一僵吗,缓缓抬头,“是。”
“帮这位韩大人收拾收拾东西,让他立刻就走。”袁将军活动着自己的胳膊,“这等人留在燕儿巷,也只是平白耽误疫情,没有半点用处。”
“下官……是。”宋穆缩了缩脖子,垂头不敢看韩祁。
“好,我与薛宥大人交接一下,立刻就走。”韩祁看了宋穆一眼,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此事与你无关,无论是我或者是薛大人处置疫情,你都尽心尽力协助便是。”
院子里面,大理寺卿薛宥正等着韩祁,薛宥是三皇子的人,一直不喜韩祁,两个人简单的交接后,并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不需要多想,韩祁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是出事了。
简单的交接之后,韩祁回到房间,他的东西不多,日常所用的东西在燕儿巷沾染上了病气,他也不想带回去,只有一样,他需要回去取。
“什么破玩意,扔了扔了!”韩祁刚走到房间门口,就看见一个明黄色的东西被扔出来,滚在他的脚边,小老虎顶着一个王字,无辜的与他对视。
是李琳琅送给他的小老虎。
韩祁看上去面无表情,手背上的青筋却一根根暴起,他盯着沾满灰尘的小老虎,弯腰去捡。
一只黑色的靴子抢在他之前,狠狠将小老虎踩在脚下。
“幼稚小儿才玩耍的东西,不会是韩大人的吧?”袁将军冷笑,脚尖用力,将小老虎肚子里面的棉花都碾了出来,而后蹙眉,用惊讶的语气道:“莫非,真是大人的?”
“……”宋穆被这一幕吓呆了,战战兢兢的走过来,对袁将军赔笑道:“将将将军,麻烦您松开,这的确是韩狱丞的东西。”
“哦?”袁将军语气轻佻,扭头瞥了宋穆一眼,用眼神警告宋穆多管闲事,宋穆被这狠厉的眼神吓退半步。
“松开。”韩祁抬眼,冷冷道,他比袁将军高一些,俯视着袁将军,再一次冷冷道:“松开。”
他这些天又瘦了点,本就立体的眉眼此刻犹如刀削斧琢,嘴角一侧勾起,在脸上勾勒出一抹寒森森的笑。
有一刻,袁将军在这双眼睛里面看到了杀气,是少年人身上少见的□□裸的杀意。
袁将军继续作死,他松开脚,接着再次踩中小老虎的头,轻飘飘的叹息一声:“当真是韩大人的?可惜,被我不小心踩坏了,韩大人,我赔你。”
韩祁脸上笑意不减,盯着袁将军看了片刻,直看到袁将军受不了后退了半步,这才慢慢的说。
“这种小老虎,并不是幼稚小儿才会玩耍的东西,其中的道理我不想说,袁将军这种人是不会懂的。”韩祁弯腰捡起地上已经不成样子的小老虎,满脸可惜的将棉花重新塞回小老虎的肚子,“这样的小老虎,我家中还有,以后还会有更多,但是每一只都独一无二,可惜啊,被你踩坏了。”
袁将军冷哼。
韩祁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袁将军,好生保护着你这只腿,你我下回再谈赔偿的问题。”
说完,韩祁慢悠悠的出了办事院的院门。
“他!这是什么意思?”袁将军摸着自己踩碎布老虎的左腿,隐约的有些不安,随后呸呸呸的往地上吐了几口口水,匆匆忙忙赶到薛宥面前去邀功。
他这样当面奚落韩祁,为的就是讨薛宥的欢心。
韩祁在半路上遇见了来接人的李琳琅,通过李琳琅韩祁才知道,今日朝堂之上百官因为疫症之事已经吵得人仰马翻。
荣亲王也因为办事不力被皇帝大骂一通,罚了一年的俸禄。
“今天早上薛宥向皇上禀报,元都城东边的枫叶街也出现了疫情,已经有十多个人生病发热、全身长满了脓包。”李琳琅叹了口气,“他还添油加醋的向陛下说,正是因为你处理疫情的方式太过于极端,百姓不信任朝堂,这才隐瞒生病的事实不愿意报告给官府,导致疫情出现扩散。”
“荣亲王站出来反驳薛宥,被被宋尚书好一顿奚落嘲讽,荣亲王没有忍住,和宋尚书吵了起来。”李琳琅摇了摇头,“陛下大怒,生了荣亲王的气,将处置疫情的事情交给了薛宥。”
韩祁刚去洗了一个药浴,全身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特别好闻,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后,捏着眉心道:“疫情扩散,确实是我疏忽,只是……”
“枫叶街和燕儿巷一个在西一个在东,即便疫情扩散,也不会相隔如此之远,这些事情总感觉蹊跷又巧合。”
“你的想法和我一样,但愿是我们多想了吧。”李琳琅接过梦云端来的安神汤,轻轻吹着气,“这些天你太累了,喝了这碗汤好好睡一觉,睡醒了再想。”
韩祁接过李琳琅递过来的汤碗,微笑着说,“好,都听你的。”
入夜,李琳琅还在灯下缝补着白日被踩坏的小老虎,韩祁支着脑袋看李琳琅,“你缝的真好看。”
“真心话?”李琳琅低头看着小老虎身上歪歪扭扭的针脚,蜈蚣一样的补丁,只当韩祁在胡说八道逗她开心,“你啊,要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韩祁扯了扯李琳琅的衣袖上的流苏,“人好看,做什么都好看。”
李琳琅眨了眨眼睛,韩祁什么时候学会了这种闭眼吹技能?
算了,听着还是很舒心的,至少李琳琅看着碎成渣的小老虎不仅没有生气,还特别有耐心的将渣渣小老虎修补成功。
虽然,修补好之后的小老虎,恩,看起来更加丑,更加呆萌。
第二天清晨,李琳琅醒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袖子被韩祁压着了,李琳琅扯了扯,扯不动,韩祁闭着安静睡得很香,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向两把小扇子。
李琳琅盯着小扇子看了一会儿,把今天要看的账本全部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