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就快下山了,淡橘的夕阳透过门缝爬到了祠堂里。
供桌上的长明灯火光幽幽,袅袅清烟从香炉中升腾而起。
忽的,屋子中弥漫一股令人垂涎的香味。
梦云将从春风楼打包的饭食用食盒装好,轻轻送了进来。
李琳琅对梦云眨眨眼,目送她退出祠堂后,将食盒打开,取出油鸡,卤牛肉,还有几样凉菜,摆在了地上。
跪了小半日,他们俩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李琳琅还顾及仪态,用筷子夹菜吃,而韩祁便不拘这些礼数了。
他盯着油汪汪还热着的鸡,伸手撕下只鸡腿:“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矜持什么。”
说罢,将手中的鸡腿递给李琳琅,自己另撕一只,啃了满口肉香。
李琳琅笑着接过鸡腿,同样啃了大口,边吃边道:“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可是真的”
韩祁喝了口茶,脸上没了平时的嬉笑玩闹,他抬头看着前面韩家祖先的排位,语气坚定:“当然是真的,你不信?”
两个时辰前,韩叙指着韩祁狠狠道:“今年的文科举,你必须参加,作为韩家子孙,你有你的责任!”
大乾科举考试分文和武两种,因重文轻武的缘故,参加武科举的人越来越少,就连世代为武将的人家,也都以家中儿孙考过文科举为荣,韩叙要韩祁参加文科举,也是在情理之中。
“不可能!我要的是提枪握剑,保家卫国,而不是唯唯诺诺,做只会阿谀奉承,耍耍嘴皮子的文臣!你们谁都替我做不了主,我的命该我说了算!”
韩祁强硬的回道。
“好,看谁犟过谁!”韩叙气的满脸通红,被韩夫人劝着离开了。
李琳琅摇头,没谁犟得过未来的忠国公韩祁。
前世认识韩祁时,他已经被世事无常磨去青涩和稚嫩,他不苟言笑,爱穿一袭黑衣,腰挎鎏金银剑,是元都城中没有品级的小官吏。
李琳琅扭头看着年少的韩祁,认真道。
“我信你说的话,还有,我支持你参加武科举。”
韩祁抬起头来,微微诧异:“为什么?不指望我考个头名做个官,好叫你也捞个官夫人做么?”
我倒是想,可你考得上吗?李琳琅蹙眉,上一世韩叙非要他参加文科举,这位大爷在临考前夕,逃了。
而且,昨日整理自己的笔记时,李琳琅发现那天韩祁看的传单也混了进去,扯出来瞧,是从许氏书院流传出来的,号召有志青年议论政事,反对苛政与乱政。
李琳琅对许氏书院没印象,对落款署名的许昌乾却记得,他曾经带领元都城许多世家子反对新政,得到了很多大臣的赏识,只是风光了没几个月,就惹怒了陛下,落了个犯上作乱的罪名被斩,追随过他的人也没有好下场。
虽不知前世韩祁到底和许昌乾走的有多近,但很明显,这是个坑。
她正愁怎么劝韩祁远离许昌乾这个大坑,现在机会来了。
“我可以帮你说服父亲,让你去参加武科举。”李琳琅笃定道。
韩祁有些心动,他看着李琳琅,这丫头眼神清澈,鬓角的步摇微微晃动,明明比自己还小两岁,却有着历经风霜才有的笃定,让人忍不住信任她说的话。
可父亲,不是个好说服的人。
韩祁摇摇头:“你别管了,这是我的事情。”
“我当然要管,成亲那夜我就说过,我要把日子过得漂漂亮亮,不落人后,照顾好身边人,你,韩祁,也不能一直这样浑浑噩噩下去,你这样我走出去要被人笑话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怂?”
怂,呵呵。
韩祁转头见院里无人,改了跪着的姿势,盘腿坐在蒲团上,用拇指擦了擦嘴角:“那你说说,你要怎么说服老头儿改主意?”
“这个我自有数。”李琳琅挑眉又道:“你要给我写个“投名状”,我说服父亲后你一定要考上,如若不然,我在父亲和母亲面前就毫无信誉,混不下去了。”
韩祁有些好笑:“成,试试呗。”
他唤阿罗取来纸笔,李琳琅以地为案,执笔写起条约来,不过一会,写好了密密麻麻一大片。
韩祁拿过来看,上头写了今后的读书及习武的课程,这个没毛病,武科举不仅考武艺,还要考文化,只是不给外出会友不准睡懒觉不准斗蝈蝈蹴鞠,就有些太严格了吧。
“非常时刻,拼一拼。”李琳琅拍拍韩祁的肩膀。
韩祁叹息,指着最末一条:“若最后考不上,韩祁需赔李琳琅白银千两,这个过了。”
“过吗?没毛病啊。”李琳琅嫣然一笑。
“是,你对。”韩祁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这波操作很李琳琅,半点不吃亏。
说服韩叙让韩祁参加武科举其实不难。他嘴上非要韩祁参加文科举,更多的是父子俩话赶话,倔脾气上来抬杠的结果。
李琳琅去说服了韩夫人,韩夫人温言细语又说服了韩叙。
最难的,其实是韩祁能不能考上。据李琳琅了解,韩祁四书五经一概不通,文化课程基础相当薄弱。他现在去书院读书显然无用,需聘请夫子入府,一对一名师重点教学。
毕竟,离武科举第一次文考的时间,只有两个月了,还能抢救一下。
第二天托大哥李浩濂找的孙夫子就入了府。
夫子到时韩祁还在睡觉。
李琳琅叫梦云取了面铜锣,走到罗汉床边猛击了三下,声音巨响。
“怎么了!漠北人打过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