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琅只当看不见韩祁眼中的震惊,她将被劈做两半的红帔放在桌上,又抬手为自己倒了杯茶,饮了小口道:“难道你想赖账不成?”
说完她又笑笑,接着说:“还是你赔不起?”
韩祁冷笑,抱臂看向灯下笑的得意的女子,怒了:“胡说!区区二百两算什么,小爷我赔的起。”
说罢,门外响起韩夫人焦急的声音:“祁儿,琳琅,开下门……喜娘要进去,呃,铺床。”
看来阿罗终于派人将韩家父母找了过来,韩夫人担心喜房中有事,特意用这不高明的理由骗韩祁开门。
韩祁虽顽劣,却十分孝敬母亲,韩夫人的话,他总是要听的。
李琳琅看了眼房门,对着韩祁伸出手:“你给钱,我就帮你劝母亲回去,你若不给,我现在就开门去,将方才之事一一道来,至于那二百两,母亲定会给我。”
好你个李琳琅!韩祁气笑了,威胁我?我韩祁生来最厌恶被人威胁。
李琳琅眨眨眼睛,看韩祁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只觉得有几分好笑,整理了一下仪容,起身往门口走去。
“李琳琅,你若往前一步,我韩祁便与你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水火不容,各走一边!喂,你听见没有——”
眼看着李琳琅要到房门前,一直咬牙切齿放狠话的韩祁脸色一变,扯住了李琳琅的衣袖,恼道:“都说了赔你!只是我现在手头银钱不够,先欠着你,待会就给你写欠条!”
李琳琅终于住了步子,笑着抬头:“好,要加五十两利息银。”
韩祁不自觉的攥紧拳,好,好得很!李家也不穷啊,怎么会有这么爱钱如命的女儿!
“依你。”韩祁泄了气,扔下剑慢慢坐下。
李琳琅则是走到门前,隔着房门轻声道:“母亲请安心,我与郎君无事,屋中也无需人伺候,郎君多饮了几杯,妾身伺候郎君休息便是,今日不早了,留梦云守夜即可,大家都去歇了吧。”
听到这话,门外的韩夫人还有铁青着脸的韩老爷终于松了口气。
“胡闹!猖狂!还好琳琅懂事,不然今日祁儿提剑入洞房的事情,若是传到李太傅耳朵里,咱们可怎么收场赔罪!”
回房的路上,韩老爷怒气未消,一直痛骂韩祁。
韩夫人也点头附和:“是啊,多亏了琳琅贴心懂事,明儿我要好好补偿她。”
“没错!咱们的媳妇儿是个能干人,能管住祁儿才好!”
韩老爷朗声接着说道。
夜更深了,屋中的蜡烛几乎要燃尽。
李琳琅用手撑着下巴,满意的看着韩祁一笔一划的写欠条,还摁上手印。
她吹干欠条上的墨渍,仔细的叠好,收在怀中。
韩祁长呼一口浊气,拿起茶杯咕嘟咕嘟饮下半盏冷茶,丢下一句:“财迷。”
财迷就财迷,是你不是道银子有多可爱。
李琳琅转身坐到梳妆台前开始摘着首饰,又取了洗漱架上的水与棉帕,对着铜镜细细擦去脸上的妆。
韩祁坐在她身后,冷茶下肚浇熄了心头的火气,他冷静了些,忍不住轻捶桌案,等等,他方才做了什么,怎么好端端就负债二百两银?他瞄了瞄手肘旁破碎的红帔,心中后悔不迭,冲动了!本想故意发脾气唬住李琳琅,竟将自己赔了进去。
“李琳琅!”韩祁将长腿架在桌上,双手往后垫在颈后,问道:“听说你拒了很多人的婚,怎么偏选了小爷我?权势,富贵,我可韩家一样不占,你是为何?”
为何?听到这二字,李琳琅手上动作一顿,她从铜镜中望着韩祁的脸,轻轻放下手中棉帕。
前世,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忠国公韩祁,也问过她同样的话。韩祁率兵回元都城后,李琳琅曾代父亲接过追封爵位的圣旨,韩祁亲手递来,在她耳边轻声问:“你为何,为何那般痴呢?”
李琳琅震惊的看向韩祁,嫁徐楚仪后元都城内风言风语,都笑话她为爱成痴,韩祁话中之意再明白不过,可就算他权势滔天,这也不是他该说的。
“忠国公,你失礼了。”李琳琅垂眸道。
而韩祁只是微微一默,不再说话。
后来李琳琅与新帝的母亲王太后交好,一日私下宴会,韩祁也来了,饮多了酒水,看着李琳琅醉眼朦胧道:“老天若让我先遇见你,该有多好。”
是的,嫁徐楚仪后韩祁曾短暂的与徐楚仪共事,救灾赈灾,控制疫情,李琳琅也多有参与,韩祁喜欢上了李琳琅,可发乎情,止乎礼,他从未多言,直到重回元都城,眼见昔日明媚女子被磋磨的憔悴不堪,才有那日发问,他想问问,为何那般执迷,爱徐楚仪到发狂,他也很想说,你若嫁的是我,该有多好。
李琳琅苦笑,稳神将自己从上一世的回忆中抽离出来。
这一次选择嫁韩祁,自不是为上一世韩祁的酒后醉话。她要嫁来韩家,首先是知晓韩祁将来可成大事,做为韩家儿媳可保自身还有家人安危,这一点,她是自私的;其次,韩祁成事之路曲折艰难,一路上亲人离开,朋友背叛,世人误解,他独自承担太多,她就是想帮帮他,让他这一世更加顺遂快乐些。
为报前世韩祁平反父亲冤屈之恩,也为百姓护住能造福苍生的人。
李琳琅站起来,回身看着韩祁,莹亮清澈的眼眸中盛满笑意:“你为何认定我必有所图呢?”
“不然呢,难不成你图我韩家饭菜好吃?我父亲革职待查?或者,我长得帅?”
韩祁挑下眉,吊儿郎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