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江坐在警车上, 看起来跟之前没什么不同, 但倘若你愿意一动不动的跟他对视五分钟, 你就能看童江眸底穆然升起的一股异样,平常人把那称之为——不安。
童江坐在驾驶位后面, 头轻轻偏向窗外,还差一条街才到家的时候,韩久叫小马停车,童江想大概是韩久还要去其他地方,再往前开是单行道, 不方便转弯。
谁知道韩久在童江下车之后竟然关上了车门, 童江不明所以的看着韩久,韩久冲着人肩膀拍了两下:“大晚上的坐警车回来, 我怕周围人对你有想法。”
童江略感意外,语气上却还保持着应有的礼貌:“这是新小区,没什么人认识我,您费心了。”
“你早说啊!”韩久冲着小马开车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得, 就当运动了, 走吧。”
“小区里还在施工,不太好走。”韩久本以为童江是找个借口拒绝自己送他回家, 没想到下一秒童江只是露出歉意的笑容, 说,“麻烦您了。”
本来还琢磨着找个借口在童江家多留一会儿,童江却在开门后主动请韩久进来坐一会儿:“您要喝点什么?”
“随便, 没有现成的就来杯水吧。”韩久坐在沙发上,环顾了一圈一个人住略显空旷的房间——两室一厅,简单的装修,家具几乎都是灰白色系,茶几上还放着一部座机电话,目光在座机上停留了一会儿,“你一直是一个人住?”
“嗯。”童江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出来,“我父母偶尔会来。”
韩久啪的一声开了可乐,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跟着打了个带气儿的嗝:“不好意思啊,确实渴了。”
童江笑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韩久:“你自己住多久了,饮食起居都是自己么,你父母…”
“警官。”童江打断韩久,“审讯还没结束吗?还是说我已经是嫌疑人了?”
韩久直接在长长的嗝后干了一整罐可乐,瞟了一眼童江的表情:“没有,你别多想,我是单纯好奇,我十七八岁的时候连衣服都不会洗,更别说自己住了,我看你这儿这么干净,应该自己生活有段时间了吧。”
“有两三年了。”童江拿过空的易拉罐准备扔掉,不小心碰到座机话筒,话筒从茶几掉到了桌下的毛毯上,韩久顺手捡了起来,然后拍着大腿站起身,“行,那你早点休息吧,有什么事跟你们班主任,或者跟我说都行,哦对了,我给你留个电话…”
“不用了。”童江看着韩久已经准备离开的身影,眼神微变,发出阴冷的声音:“警官,再坐一会儿吧。”
陆战看着一脸愁眉不展的顾林非,拿着笔在人面前点了点:“别看了,一会儿审完林妙音再说。”
“嗯。”顾林非随口应了一句,陆战这厮仗着下班时间局里没人,干脆大大方方的支棱着下巴盯着顾林非看,顾林非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战略带笑意的眼神。
顾林非把自己整理好的重点丢到陆战面前,陆战眼神一晃,看向顾林非手写的内容,对着段落分明标点清晰的内容不悦道:“我记得你以前写字从来不写标点符号,这习惯也能改?”
其实陆战纠结不是标不标点的问题,而是究竟是哪个孙子居然把自己当年都没能给改过来的坏习惯给搬正了。
“没改。”顾林非故意加重了语气,“不过特意、准备、给某人看的时候,就稍微注意了一下。”
陆战听到答案满意的一笑:“不错,写的挺好,以后…”
陆战说到半截,忽然表情一变,想起今早在学校看到的东西,迅速的翻开万景文的日记复印件,顾林非跟着紧张起来:“怎么了?”
“一个人在放松状态下写字的习惯应该是一样的。”陆战皱着眉翻了两页万景文的日记,“我看过万景文的试卷和笔记,他在学校不管是随手写的还是作业上的,每两段之间都会空上一行,但是日记里,没有。”
顾林非一惊:“你是说日记是伪造的?”
“不,应该不是。”陆战说,“但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放弃自己的习惯,就算是失忆身体习惯也会保持,除非他在写日记的时候非常紧张,且内容具有目的性——他这本日记,很可能就是为了给一个人看的。”
陆战抬头,看着顾林非:“日记从十月十五号到十一月十二号,内容几乎全部与林妙音有关,万景文这本日记放在家里,只有他妈会看,他故意在日记里表达出对林妙音的不满,目的就是让他妈注意到这个人,不过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陆战一只手点着桌面,没想出个所以然。
“你说万景文他妈去找过林妙音——”顾林非的大脑飞速运转,记忆跟自己某段不堪的过去重合,然后冷笑一声,“如果我猜的没错,她可能根本不是去劝两个人分手的。”
顾林非说:“她应该是去找林妙音的麻烦,甚至是让她退学。”
“退学?”陆战不太赞同顾林非的观点,“高中生打打闹闹谈个恋爱,至于这么严重?”
“不光是恋爱的问题。”顾林非看着万景文的资料,“他父母的性格差异似乎很大,一个能在警局大哭大闹,另一个面对独子离世还能例行公事协助办案,万景文自然是知道他母亲的性格,面临升学,一个会影响她宝贝儿子心情的人,她当然会采取一些措施。”
“什么样的感情问题能让学校里都容不下俩人了。”陆战问,“你高中那会儿也这么叛逆?”
“这不是叛逆。”顾林非看着陆战,说,“这叫仗势欺人。”
“……”
“万景文家底丰厚,一个习惯了用钱解决事情的人,眼睛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顾林非轻笑了一声,“陆队,你可能不知道吧,初中的时候,我就是这么被逼着转学的。”
在陆战诧异的目光下,顾林非第一次缓缓开口,回忆起差不多十年前的事。
“初中我们班有个叫王奕辰的,我把他鼻梁打折了,结果事后第三天,校领导就来劝退我了。”顾林非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点好笑,“他当时拿着圆珠笔在我大腿扎了一下,不过没人敢给我作证。”
顾林非无奈的摇头:“他以前威胁我,说早晚让我离开富华中学的时候我还觉得好笑,后来我才知道,有钱真能使鬼推磨。”
陆战没说话,就那么一直看着顾林非,他对顾林非的过去实在了解不多。
“所以我的意思是——”顾林非话锋一转,邪笑着看向陆战,“即便他家有这么大能耐,能让林妙音转学或者让她消失在万景文的生活范围内,‘谈恋爱’这个原因也太单薄了,万景文和林妙音之间,一定还有其他利害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