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霆站在花房外,里面傅深和鲁夫人夫妇二人激烈争执的声音不断传出来,男子声音愤怒粗暴,女子声音尖锐刺耳。岳霆微微皱眉,在这么高雅的地方吵架,真煞风景。
“鲁氏!母亲跟前是由你服侍的,竟眼睁睁看着她老人家被掳走,你是死人啊?!要你何用!”傅深在怒吼,很明显是快气疯了。
“您那宝贝女儿解语一进来,太夫人便吩咐我出去了!过了会子便带着添福、添寿两个贴身丫头出来,说要跟着解语去看稀有兰花!她老人家当面这么吩咐的,我做儿媳的敢不听从么?”鲁夫人的声音满是委屈。
“你便由着她们这般走了?母亲只带两个贴身丫头去当阳道看兰花,你傻了吧?”傅深在咆哮。
“解语做事,还有不妥贴的?您不是说了,解语才是您真正的嫡长女?既如此,她陪太夫人去看兰花,有何不可?”鲁夫人毫不示弱,忿忿说道。
岳霆心中一动。只听鲁夫人又大声说道:“侯爷平日不是一再吩咐我,凡事皆需听命于太夫人?我可是谨遵侯爷教诲,对太夫人百依百顺,哪敢违逆她老人家?”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越说越大声。
鲁夫人怕是积怨已久,这会子一股脑全发泄出来了。耳中听得傅深大口大口喘粗气的声音,岳霆忍俊不禁。无忌这回胡闹得有趣,把傅侯爷气成这幅模样。
偏傅家人还说不出什么。其一,这是傅家的家丑,没有自己说出来的道理;其二,傅家太夫人从从容容走出花房,执意要随解语去看名品兰花,老人家爱花成痴,也在情理之中;其三,傅家侯夫人在场,亲自扶太夫人上的马车。凡此种种,傅家怪不着靖宁侯府。
鲁夫人愈战愈勇。拿起解语的留书怪声怪气说道:“家母夕至,令堂旦返!侯爷这真正的嫡长女,可真是有胆色,让人佩服得狠呢。侯爷还不快把人家娘亲放了,把自己娘亲接回来!”想到傅深一向孝顺,定会屁滚尿流的放出谭瑛,换回太夫人,鲁夫人直想仰天大笑。
傅深咬牙切齿说道:“休想!谭瑛是我原配妻子,谁也抢不走她!还有解语,也定要接回来!我就不信了,解语这么好的孩子,能狠下心不认亲爹!”
鲁夫人先是一楞,继而大怒,“侯爷难道不顾及太夫人的安危?”这人疯了不成,拿他亲娘被来要挟居然也不肯放谭瑛?
傅深“哼”了一声,“我闺女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她把祖母请走只是要叙叙祖孙情意,难道她舍得为难祖母?”鲁夫人瞠目结舌,无言以对,眼睁睁看着傅深转身大踏步走了。
傅深从花房中冲了出来,岳霆迎上去笑着行礼问好,“傅侯爷,安姑娘临走前让我转告您:太夫人她定会好生招呼,请您放心。”
傅深冷笑道:“你功夫是不错,能跟长辈耍横,你弟弟呢?”岳霆微笑道:“舍弟从小顽皮,功夫可没练好。父亲便是放心不下他,专拨了两队私兵供他差谴。”
傅深回头怒目瞪着岳霆,气不打一处来。岳霆很是淡定,神情自若的笑道:“小时候晚辈常帮舍弟打架,如今也是一样,若舍弟真有什么事,说不得,做哥哥的只好过去帮他。”
宽敞的马车上,张雱一脸兴奋的主张,“把她绑起来吧。”任由这趾高气扬的老太太大模大样坐着哪成啊,一点不像劫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好玩。两个丫头添福、添寿下意识的靠近太夫人,警惕的看着张雱,太夫人则是端坐不动,头昂得高高的。
解语横了他一眼,“不得对太夫人无礼。”张雱下了气,讪讪的转过头去看着车窗外。解语笑容可掬的倒了杯热茶,递给太夫人,“请喝茶。”太夫人顿了顿,命添福接过茶杯,缓缓说道:“你是个知礼的。”
解语笑道:“我是个守信的。咱们打的赌还不知道谁输谁赢,眼下太夫人还是我的客人,待客自有待客的礼数,再也错不了的。”
太夫人矜持的笑笑,自信满满说道:“是我赢。丫头,你不知道我儿子是多么孝顺,他但凡知道我在你这里,定会立即放了你娘,把我接回去。”
解语笑笑,不说话。太夫人见她似是不相信,心中渐渐有了怒气,这丫头跟她那高傲的亲娘一样不懂规矩,不知道对长辈就该服服帖帖的!太夫人命令添福、添寿,“去坐后面的马车!”添福、添寿见太夫人面色不虞,忙答应了,下了这辆马车。
太夫人冷笑道:“我年轻时候过的什么日子,你不知道,我儿子可知道。老侯爷有三十几房姨娘,一个比一个狐媚子,一个比一个不省心,我们mǔ_zǐ 二人相依为命,好不容易熬到我儿子长大成人袭了爵,你说,他能不孝顺我?敢不孝顺我?”
解语心生怜悯。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生长自高门,亦嫁入高门,大好年华时却镇日活得战战兢兢。想必她年轻时抱着年幼的孩子,面对花心不负责任的丈夫,和满院子貌美妩媚、居心叵测的姨娘,日子也着实艰难吧?所以才会把儿子当成唯一的希望,唯一的精神寄托,成为恋子的母亲。
解语拿过一个软垫垫在太夫人身后,温和道:“太夫人年纪大了,靠会子吧。”太夫人身子僵了僵,叹道:“你这孩子,倒也有些良心。罢了,我六安侯府便认你回去,虽是在姨娘名下,却也是良妾所出,身份不低了。到时我给你寻个好人家,厚厚陪送你一幅妆奁,也就是了。”
张雱支着耳朵听,一个字不敢漏掉。只听解语笑道:“这可不成。我为什么好好的嫡女不做,到贵府做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张雱长长松了口气,不能认回去,认回去解语的婚事就是这老太婆做主了。
“不懂事!安家是什么人家,没名没姓的。傅家可是开国元勋!门弟高贵得很。我傅家便是庶女,也比安家嫡女娇贵多了。”太夫人先是斥责,后是诱惑,“我傅家便是庶女,也是锦衣玉食,呼奴使婢,安家哪里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