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安汝成功课越来越松懈不说,蒲氏也开始多事了。“这家当原是公公的!”蒲氏抓住安汝成商计大事,“不能任由那继室填房做主!”自己才是长子嫡媳,名正言顺该当家作主的人。
安汝成不接这个茬儿,不管这闲事,“我跟父亲什么都不敢说,你想弄什么,自己弄去。”有本事你去跟继母争,我两不相帮。
蒲氏恨恨点着安汝成的脑袋,“我把你这没良心的!我争了来,是我自己花用不成?还不是便宜了你们爷儿仨!”见安汝成意有所动,蒲氏接着说道“你每月是不是只有十两月钱?这点子银钱给你这嫡长子,打发叫花子呢?我更少,只有五两,两个哥儿只有二两。咱们一家四口每月只有十九两月钱,够做什么的?你想过这样日子?”京城这么繁华,安家这么富庶,不能守着个宝藏过穷日子啊。
当晚安汝成鼓起勇气,跟安瓒说“月钱少了,不够用。”安瓒怔了怔,“成儿,你是多少月钱?”他不管家,对这些琐事没留过心。
安汝成说出数目字之后,安瓒半天没说话。十九两白银!自己一年的俸禄才八百石米,八百石米至多值八百两白银。
“成儿,我的俸禄只有每年八百石米。”安瓒平心静气跟安汝成讲道理,“折银至多八百两白银。若是米贱之时,只值六百多两白银。你跟你媳妇、孩儿的月钱,其实已是足够。”十两银子还不够花,你都做什么了。
安汝成嘴上不敢说,心中腹诽:你哄小孩呢。看看你家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精美?安瓒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温和说道“家中所费大多是夫人拿嫁妆贴补的,若不然,单靠我的俸禄,哪能如此。”
您就说瞎话吧,安汝成根本不信。她要是手中有银钱,她能给人做填房?不过他也只是心中想想而己,并不敢说出来,唯唯退下了。
安汝成铩羽而归,跟蒲氏前前后后讲了,蒲氏轻蔑一笑,“便真是夫人的嫁妆,也该我管。”径自到了正房,叙过寒温,笑容满面说道“夫人管家辛苦,我帮夫人分分忧,把厨房管起来罢。”厨房可是个有油水的地方。
谭瑛性情清冷,不耐应付这样市井妇人,“却是不必。”直截了当拒绝了。蒲氏犹不死心,嚷嚷起来,“我是长子嫡妇,难道不得管家?”
小红是早得过解语吩咐的,忙去邻舍禀告了。不多时采绿过来了,她嫁人后益发稳重,处事更老到。“您请看看这个,再说话不迟。”采绿把一张契纸放在蒲氏面前,从容说道。
蒲氏是识得字的,吓得跳了起来,卖身契!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该在蔡家么?她像见了鬼似的,瞪大了眼睛。
不成,我要撕掉它!蒲氏定下心后,发狠把契纸拿在手中,三两下撕掉了。采绿毫不惊慌,“您尽管撕,若撕得不过瘾,我再拿几份过来。”那是誊写的好不好,你撕了也没用。
蒲氏脸色发白,跌跌撞撞走了。卖身契居然还在!这可怎么办。公公若知道了,岂能容得下自家夫妻二人?
“都怪你!”回房后抓住安汝成骂道“油脂蒙了心!卖自己亲妹子!”为了那么点子银钱,落这么个把柄。
安汝成恼了,“这会子你会说太平话了!那时你不赞成么,你不赞成么?”直问到蒲氏脸上去。明明那时节你也点了头的,做什么如今胡乱迁怒。
蒲氏气得掉了眼泪,“谁知道进了诏狱的人还能出来!”出了狱不算,还做了官,做了大官。谁长前后眼了?
夫妻二人吵得很投入,声音越来越高,“我便是卖了她又怎么了?她是我妹子,我做哥哥的想卖便卖!”安汝成被抱怨恼了,大声说道。
夫妻二人面对面大吵,蒲氏是面朝外的,闻听此言脸色如白纸一般。安汝成大为得意,“你也知道怕了?”卖妹子有什么希罕的,惹恼了我,连你一起卖了。
蒲氏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话。屋中一片静寂。安汝成忽然觉着不对劲,他急忙转过头,屋外青石路上,安瓒和谭瑛并肩而立,两人都是脸色铁青。
父亲他,听到了?安汝成茫然回头看看蒲氏,再看看一脸怒色的安瓒,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嘉始四年十一月初十,户部左侍郎兼文渊阁大学士安瓒大义灭亲,亲自绑送长子至顺天府衙治罪。之后,安瓒上了辞呈,“不能齐家,何以治国”,连自己儿子都管不好,没脸做这个阁臣了。
皇帝想挽留,没用。一则安瓒坚辞,二则朝中因清量田亩之事反对安瓒的人不少,这时一总发难,让皇帝难以应付。
腊月初十,皇帝终于批准了安瓒的辞呈。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结尾会很甜蜜,花团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