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雁行殷勤地把他从车里架出来,还是抢亲似的往家里抱。
陈荏说:“拐杖呢?我自己能走!”
林雁行也不听,还特地从他家大门边一个小风水阵摆件上跨了过去,以示跨过火盆了。
陈荏问:“那地上的是啥?”
“砖雕。”林雁行说。
林雁行将他放在客厅沙发上,回头去拿他的包。
陈荏只带了一身换洗衣物,其余的全是书。
他现在比以前还疏于打扮,绝大部分时间都套着松松垮垮的校服校裤,在宿舍则是洗得快破洞的老头衫和大裤衩,饱满光洁的额头藏在乱发里,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颇为扫兴的眼镜——平光的,为了集中精力而戴。
要不是突然摔伤,他有好几天没照镜子了,反正高三人人埋汰,连女生都是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好些女生剪了短发,因为没时间洗头。
林雁行看陈荏有滤镜,随便怎么都美,看不腻,有时候瞧见他宽松领口里露出一截锁骨都能出半天的神。
但真把陈荏接到家里,他却不敢造次了,挺老实地说:“李阿姨在楼下给你收拾了一个房间,回头我也搬下来,就住你隔壁。”
陈荏问:“楼下有这么多房间?”
林雁行说:“就三间,一间保姆房,一间客房,还有一间是徐哥的,我睡徐哥那间,你睡客房。李阿姨的保姆房离得远,所以你晚上有事就喊我,别喊她。”
陈荏又不好意思起来,问:“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林雁行皱眉,心想这小孩哪儿都好,就是太客气,客气了多生疏。
“没错儿。”他干脆顺着对方说,“挺麻烦的。”
陈荏笑骂:“操,老子回去了!”
林雁行给他一扛就扔沙发上去了,陈荏措手不及轻呼了一声,林雁行说:“回去?回去继续撒娇啊?你知道你昨晚上在宿舍里被耗子吓得泣不成声,今天全班都知道了嘛?”
陈荏骤然瞪大了眼:“什么?”
林雁行酸溜溜说:“你敢当着张磊磊的面哭,就得有这觉悟。”
他当然酸了,昨天之前都没人知道陈荏会哭,而且哭起来特招人疼。
早上张磊磊满脸滑稽地给他学陈荏抽抽搭搭、肩膀一耸一耸的模样,气得他口鼻歪斜,揪着那孙子打了一顿,之后越想越委屈,替他媳妇儿委屈。
他媳妇儿是多牛逼一人,学霸、高冷、化学金奖、八面玲珑、家务全能、美人儿,结果被一只耗子弄崩溃了,还被张磊磊这种类人猿取笑,多可怜呐!
他媳妇儿可怜,不就等于他可怜?
他瞪着陈荏想:知道你喜欢掉金豆儿,但只能在我面前掉懂吗?我给你擦,给你哄着,你到别人跟前去,我就算心疼也够不着啊……而且你哭起来多好看,干嘛让别人看见?
陈荏根本没听出来林雁行语气里的酸味儿,就知道张磊磊又在背后编排他了,尽管不是造谣,但怎么好意思承认?怒而狡辩:“我没哭!”
“行呗。”林雁行敷衍,心想反正在我这儿你最大。
“我真没哭!”陈荏涨红了脸,“张磊磊那逼的话你也信?!”
“哥们不信。”林雁行上楼给自己搬家去了,他那锻炼有素的长腿一跳便是三四级台阶,不细看跟轻功似的。
陈荏也不知从哪儿生出来一股气追着他上去,抓着扶手一级一级地蹦,倒也不慢,到了二楼喊:“林雁行!”
林雁行应了一声,陈荏听声便往左手边蹦。
他没来过林家的二楼,今天才知道是这样的格局,林雁行不但有卧室、书房、琴房、卫生间和衣帽间,居然还有个小客厅,里面摆着沙发茶几,这也太浪费了,他能在家待什么客啊?
陈荏撑着他卧室的门框问:“你爸住哪儿?”
林雁行努嘴:“原来在那半边,后来去楼上了。他喜欢大露台,能养花种草什么的,但任何花草到他手上两个礼拜内必死,所以徐哥在楼下庭院里给他搞了个花冢,让他别种了,买来就直接埋。”
陈荏大笑,笑完了才觉察到这个家里没有一丝女主人的空间和气息,林雁行妈妈大概从未回来住过。
他不能多问,扶着墙壁往里跳,最后落在林雁行床上。
他倒不是故意坐人家床,而是床比椅子近,林雁行这卧室类似于高星级酒店套房格局,有一张素色贵妃榻放在稍远处靠窗位置。
“我也有一个二十多平米的露台,”林雁行指着书房方向,“你去看看吗?”
陈荏摇头,越发觉得这孙子是金枝玉叶太子爷。
自己则是窝在厨房的一角长大的,枕头边是煤气罐,脚边是垃圾桶,衣柜都是捡了人家的破木板钉的,每晚上还战战兢兢提防继父起来喝水或者撒尿,突然到厨房掀他一下。
人比人,气死人啊。
但是出身没得选,他不是也熬过来了嘛,近来日子还不错,有吃有穿有住,唯独可惜没时间挣小钱钱。
他打量林雁行的房间,手无意识地在床侧摸,结果也不知怎么的,居然把一本小簧书摸出来了,日漫r18那种。
林雁行埋头整理换洗衣服,免得要用时一趟趟上来拿,突然发现陈荏没声了,抬头一瞧,宝贝媳妇儿正在翻他那见不得人的小收藏呢!
“!!!”
林雁行大概蹦到房顶那么高,扑过来一下把陈荏压倒!
陈荏闷哼一声,书脱了手掉在床下,林雁行疯了似的去捡那书,抓过来两三把扯得粉碎扔进卫生间垃圾桶,恨不得点把火烧了!
陈荏扶了一下腰,半躺在床,刚才被压得重了,身上还挺疼,但忍不住以手支颐大笑。
林雁行被他笑得满面涨红,遮不住的懊丧和窘迫,躲在卫生间不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