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荏走过去关上了门,靠在门背后。
林雁行这才放下了两手的重物,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陈荏抬起脸来,眼眶通红,然后把天鹅般的颈子拧过去,不让林雁行看到落泪。
这是他这辈子养成的坏毛病,也不知道为啥十七八岁了泪腺会突然发育,他对周曜又失望又心酸,憋不住难受。
林雁行一叠声问:“怎么了怎么了?他吓着你了?你害怕了?哭了?”
陈荏一把将他扯进了怀里,雪白的手从敞开的羽绒服衣襟里面搂过去,手臂紧紧地贴着他结实的身体,在背后揪着他的羊绒衫。
林雁行一动不敢动。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现实里没有这么美的事儿。
陈荏偶尔会抱抱他,但大多属于嬉闹,从来没有这样抱过,这么完全依赖,毫不顾忌,像是抱着一块浮木,波涛汹涌里唯一的一块!
林雁行心窝里好一阵滚烫,抬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疼。
“怎……怎么了呀?”他因为兴奋而轻微发颤,“你别害怕,我在呢。”
陈荏把脸埋在他肩头,眼泪将他的绒衫浸湿了一小块,无声无息地收住。
林雁行身上有淡淡的酒味,应该是灌了两杯才过来。
他们老林家吃年夜饭,不管老的小的总得喝些酒,不喝就没有仪式感,何况林雁行不小了,还有半年就满十八岁,是个真正的男人了。
陈荏喜欢他的酒气,暖暖的,亲切的,比周曜身上的香水味要好闻得多。
他贴在林雁行心口,听着对方胸腔里的搏动,慢慢地被周曜吓出来的冷汗收回去了,那种绝望感也消失了,林雁行始终有一种拯救他的魔力。
林雁行却不敢上手,只松松扶着对方的肩胛骨,冲动的火都快把他烧死了,但就是不敢。你说他傻也好,说他怂也好,他就是爱惜,心疼。
他嗓音不稳:“我来之前……那姓周的想对你做什么?”
陈荏仰起脸强笑:“都他妈滚蛋了还提他干嘛?赶紧吃饭吧,我早饿了,你吃过了吗?”
“……吃了点。”林雁行说。
“那再吃点?”
林雁行只好把心里对周曜的愤怒暂时压下去,一样样从拎袋里往外掏东西。
“这不是年夜饭桌上拿的,都是我家阿姨特地另外做的。这是烤鸭,鹅掌,红肠……鲍鱼,生蚝,蛏子,大虾,黄鱼……素的有藕片,凉拌冰草,炸秋葵……这是汤,鱼丸鸽蛋汤,一整只老母鸡汤……”
陈荏惊叹:“就算管老师在,我俩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林雁行说:“阿姨说了,吃不完放冰箱冻着,足够你们吃到年初四;初四让我再送一批菜,然后就能吃到初八回校上课了。体贴吧?”
“太体贴了。”陈荏笑道,“没饺子呀?”
“在这儿。”林雁行掏出最底下的两个大餐盒打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白胖可爱的水饺,“饺子馅儿有两种,一种茴香的,一种菜肉的。”
“对了还有虾肉云吞。”林雁行说,“阿姨说管老师在南洋呆的时间久,说不定吃不惯饺子。”
陈荏擦眼角,浅笑着回厨房拿筷子。
“把火锅也拿出来吧,我还带了生的菜呢!”林雁行喊。
陈荏问:“你不回家啦?”
“我出来之前跟家里人说好了,要陪你和管老师烫一会儿火锅。看,我连火锅底料和调料都带来了。”林雁行问,“对了,管老师呢?”
“他回家了。”陈荏从上层橱柜里取下电火锅。
不说还好,一说林雁行又生气:“啥?他回家了,就把你和他那操蛋外甥单独留着?”
“不关管老师的事。”陈荏一边洗锅内胆一边说,“他不知道他外甥操蛋。”
林雁行扶着厨房门框欲言又止,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你刚才是利用我避开那小子吗?”
陈荏回头看了他一眼:“是。”
林雁行的心砰砰直跳:“那你说喜欢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陈荏说:“真的。”
可林雁行根本没听进去,一个劲儿在那儿絮叨:“我就知道你怎么可能喜欢我呢?你喜欢谁也不会喜欢我呀,你他妈就是西门庆本庆啊,身边莺莺燕燕的……啊,你刚才说什么?”
“你才西门庆呢!”陈荏笑骂。
林雁行的身体仿佛膨胀起来,一下子就把狭窄的厨房门***,兴奋得两眼贼亮:“你刚才说什么真的?”
“我喜欢你,”陈荏笑,“我要是有你这么个儿子就好了。”
林雁行啐了一口:“小兔崽子,没大没小!”
两人坐下来等火锅汤料开,陈荏忽然说要去倒垃圾。
林雁行说:“没什么垃圾啊。”
“我去去就来,你守着锅别走开,因为这锅不太好,会自己跳闸。”陈荏说着就拎起厨房垃圾桶里的半袋垃圾出去了。
他下楼拐过楼道,果然见周曜在等他,烟头火星在暗处一亮一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