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僵硬地离开了会议室,把门带上,里面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于褚看着杜明江,从椅子里站起来,往他的身边走了两步。杜明江抬着头,瞳孔中倒映出来的人突然捏紧了拳头,毫无征兆地朝着他挥了过来。
杜明江毫无准备,将将用手挡了一下,被一拳砸在了颧骨上,半边脸瞬间变麻。于褚咬着牙关,揪住他的衣领,低骂了一句:杜明江,你真他妈是个混蛋,这回砸向了他的另一侧脸,杜明江伸手挡住了他的拳头,反扣住他的手腕,又被于褚抽了回去。
很快变成了双方面的互殴,两人像是被戳破了巨大气球,此时几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和仪态,于褚下手狠,杜明江下手快,会议室眨眼间一片狼藉,椅子倒了一地,文件散得到处都是,他们身上都挂了彩。
于褚被抵在了会议桌上,他脸上带着愤怒的红潮,喘着气,一身狼狈,杜明江也没好到哪里去,左脸肿着,下巴处见了红,眼睛瞪着眼前的人,几乎要瞪出血来,一字一顿地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于褚,我好恨你。
于褚抬脚去踹他,把人踹回了主座的椅子里,这一下让杜明江弯下了腰,靠在椅子里,捂着伤处,却突然耸动着肩膀笑了起来。
他仰起头,一边笑一边擦下巴上的血,红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于褚同样带伤的脸。于褚花了几分钟平息自己的呼吸,重重地坐回了另一把椅子里,抽出一根烟来,却没找到打火机。
杜明江把打火机扔在桌面上,于褚去拿,他却按住了另一头,哑声道:一物换一物。
于褚看了一眼他的惨状,把自己手里的那根烟扔了过去,重新抽出一根,点燃了用力地往肺里吸了一口。
短暂的平静,两人带着满身的伤,沉默地抽着烟。
你什么价格买入的,我以两倍的价格买回来,于褚说,这是我妈的公司,你知道它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不想动那些手段,我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杜明江沉着脸说:我说过会送给你,只要你跟白越泽分手。
哦,于褚冷笑着咬住烟蒂,杜明江,你认识我这么多年,还没摸清楚我的脾气么?
两人之间隔着烟雾,看不真切彼此的眼睛。
于褚低声道:我这辈子最讨厌受拘束,你越要挟我,我便越要那么做。青鸢现在在你手里,我今天来了,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哪怕我把它毁了,也不想让你痛快。
杜明江闭了一下眼睛,扶手上的手在微微地发抖。
他仿佛又站在那个充斥着香水味的化妆间里,18岁的于褚一身戏服,高高地绑着马尾,身形消瘦,眼神凌厉,高高地坐在桌子上面,居高临下地问他要不要做个交易。
那时的他也在发抖,想把眼前的人从高桌上拉下来,解开那头的长发,让他在自己身下喊他的名字。十年过去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从来没有改变过,于褚依然是于褚,就像手里握着的一把沙,握得松了怕丢,握得越紧却流得更快。
他的确快要疯了,或者早就在过去的某天里丢了理智。于褚是带白越泽来的,哪怕是来青鸢、也许最后一次跟他开这个会,依然带着那个男人,连一点虚假的幻想都不肯给他。
杜明江口腔里全是血腥味,混着尼古丁的焦味,苦得他舌根都在发麻。他拉到极致的神经在慢慢回缩,疼痛变得很漫长。
他道:我好渴。
于褚看向桌上那壶铁观音,刚才的斗殴没能砸碎它,却砸碎了配的四个杯子,现在只剩下两个,他一个,杜明江一个,刚刚好。
于褚给他倒了一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举到嘴边。杜明江的目光穿过烟雾,见他又把杯子放下,问:要把我迷晕了绑走,还是恨到想让我一命归西?
杜明江没有说话,一段很漫长的沉默,他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那就打个赌吧。于褚看着他,你敢不敢?
作者有话要说:嗷!
第1章、选择
第1章、选择
杜明江像是听到了什么极不可思议的话, 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血丝, 几乎称得上恶狠狠地看着于褚:你跟我赌?我在里面下了成瘾药物, 一杯喝完, 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白越泽就在隔壁,也要赌?
于褚转着那个昂贵的茶杯, 盯着他道:你怕了。
杜明江的目光下移,看着于褚那只骨节分明的手, 他刚才扭到了他的手腕,那里红了一大片, 刺在他的眼睛里。
茶已经有些冷的, 浅琥珀色的液体被晃动,热气冒得懒洋洋的。杜明江突然感到难以忍受的干涩,喉咙里好像被冻结了, 心脏在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怕了。
于褚还在看他, 那目光让他全身都在痛。
杜明江张张嘴, 这一次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好半响, 他靠进椅背里面,哑声问:赌什么?
这杯茶,于褚拿手指摸着茶杯沿, 和青鸢。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落针可闻的沉默,杜明江的指甲陷进了手心里,他像是被于褚掐住了气管, 鼓膜处响着咚咚地心跳声。
这是于褚给他开出来的毒.药,混进琼浆玉液里头,亲手送到他的嘴边。他就如同一个瘾头发作的酒鬼,闻着鼻尖的香味,哪怕知道喝下去便是五脏俱焚,却依然被喉间的渴意逼得低了头。
他是真的敢喝,还是只为诈他?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还肯信他到这个地步?
杜明江喉结滚动,紧紧地握着手下的扶椅,握得手背上青筋绷起。他知道这是个左右必输的死局,却听见自己的喉咙里发出了干涩的声音:好。
一字落地,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半点犹豫、怀疑或者悔意,而于褚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嘴角微微勾起,痛快利落地仰头把杯子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
喝得急了,有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顺着下巴,一路蜿蜒到锁骨以下。于褚被呛了一下,咳嗽着擦了擦嘴角,把空杯子倒扣起来摆在桌上,转头看向杜明江,道:泡茶的手艺一般般,有些涩。
杜明江心跳如雷,一股难以忍受的无奈和悲意涌到心头,他的整个胸腔都在痛,却硬是从剧痛里面渗出一点珍贵的甜来,甜得他眼角泛红。
他真的敢喝,杜明江想。事到如今,他居然还肯这样信他。
于褚又点了一根烟,烟抽到一半,没有晕倒,也没有口吐白沫。他转着手里的打火机,道:里面有什么?
维生素片。杜明江无力地笑起来,他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拿起杯子,把自己的那杯也喝了,喝出了一股苦涩,那药我买了,进会议室之前,我把它换成了维生素片。
他盯着他的脸,几乎是喃喃道,于褚,你好狠。
于褚收回目光,靠进椅子里,没再说话,只是埋头抽烟。他看上有些难过,沉默了好一会,开口道:阿江,放过自己吧。
你才三十岁,前途似锦,我唯一的朋友,于褚说,我不想看你把自己毁了。
杜明江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弯着腰闷声笑了起来。他抓着自己左胸处的衬衣,呼吸粗重,好似快喘不过气来了:可是它不肯放过我,我真的累了,于褚,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于褚皱起眉,喝下去的茶堵在他喉咙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