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明江的嘴角有些嘲讽地勾起,那头的白越泽像是察觉到了,转过身来,隔着人群,远远地对上了他的眼睛。
杜明江重新拿起手里的杯子,笑着朝他举了一下杯。白越泽看了他片刻,从侍者盘子里拿过一杯香槟,同样朝着他举起了杯。
戚敏道:哟,准备情敌变好友?
白越泽一饮而尽,把杯口朝下,倒扣在餐桌上,道:他陪了于褚这么多年,该我敬一杯。
戚敏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忍不住笑了笑。
第二天九点多的飞机去z市,于褚一直到车队快要出发的时候才下来,连行李箱也没拖,只背了个双肩包,随便挑了一辆车。
拉开车门之后,才看到杜明江正坐在mpv的中间那排。
于褚却没有掉头再去下一辆,依然在他旁边坐下,司机怕赶不上飞机,一脚油门发了车,杜明江打量着他的脸色,道:休息好了?
于褚靠着窗,点头道:睡得早,还不错。
车里前面坐着助理,后面坐着随行保镖,一车总共五个人,本不适合谈生意上的事情,杜明江却很自然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一下子抛那么多股,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本想全盘接收,怕也一时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来。
于褚望着窗外,窗户上映着杜明江的影子,他的嘴角慢慢勾起来,道:留着现金流,不必管我就是。这次倒不为别的,只是纯粹缺钱。
他说缺钱,杜明江是明白的,前段时间他就一直在小幅度地套现,怕惊动于烨华。这次的动作像是成竹在胸,已经握好了把柄,特地要打草惊蛇一样。
但这种事情当着外人不能深问,杜明江沉默着,一下子又摸不清楚于褚的目的了,他到底真的只是单纯套现,还是要跟白越泽联手对付于烨华,或者是想跟他撇清楚关系?
他没再说话,于褚靠在窗边,一路从酒店睡到机场,再从机场睡到了z市。他这段时间体力透支太大了,在z市又有整整八场公演,人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消瘦起来。
杜明江的座位与他很近,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找空姐要了毯子,轻轻地盖在了于褚身上。
于褚的身体条件反射地抽搐了一下,好像梦中被惊到了,杜明江弯腰低声说了一句:没事,是我,继续睡吧。
于褚的肌肉很明显地绷紧了,但没有睁开眼,只翻了个身,面朝着另一头,把毛毯拉到了下巴上面。
杜明江按捺中伸手抱他的冲动,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里。
z市算是气候比较舒适的城市,比j市暖和,又不如g市热,十几二十度的天气,一件风衣恰恰好,下了飞机之后便是万里晴空,天蓝得连云都看不到。
于褚过机场天桥的时候,短暂地停下脚步,把手贴在透明的玻璃上,望着机场附近车来车往的繁华市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上一次来z市的时候,是因为外公外婆在这里出了车祸。
出事的时候,外公才六十出头,还远远没到老得机能衰退的年龄,平日里保养得当,头发乌黑的,连老花眼都没患,出门之前笑呵呵地跟他们说带老婆去二人世界,自驾从j市一路到z市,四十几年从未出过事故的老驾龄,直到前一天还在家人群里发他们的旅游照。
于褚那时还小,第二天照常早起去学校,没上两节课突然被妈妈接了出来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甚至记不清外公外婆躺在医院里的模样,也记不清那些繁琐的葬礼,但一直记得妈妈把他接出学校时的脸:那张永远温和微笑着的脸上一片惨白,嘴m.y角强扯着微笑,眼睛里带着他还看不懂的情绪,握着于褚的手心里潮湿冰凉,温声跟他说:别怕,妈妈牵着你呢。
那天的z市也像今天一样,同样的晴空万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迎春花香,连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都没有很难闻。
于褚被放在医院的儿童区里,因为不放心妈妈悄悄跑出来,撞见了爸爸在跟穿着西装的人说话,而妈妈在走廊的更里面,一直一直掉眼泪,好像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都通过眼睛流干。
他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她已经肯定猜到了些什么。
安青青性情温和,骨子里却又倔又硬,双亲的死不至于让她郁郁寡欢到精神出现毛病,更不至于让她有走不出来的痛苦,只能通过一了百了的方式同归于尽。
于褚低头,手有些发抖,把帽檐用力地压下来。
杜明江在他身后轻声道:于褚?
于褚回过神,转头看了一眼他,没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加快步伐想跟上大部队。
杜明江道:你看上去很难过。
于褚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话,微微扬起了眼角,斜看了一眼身边的人,若有所指地说:演的,刚到z市,得提前入戏呀。
杜明江微微皱起眉,于褚走得很快,好像要故意把他甩到身后,一眨眼的功夫已经穿过天桥,转弯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康康你们的手都还在吗?反正我的是不在了
第2章、回家
z市两周, 不仅仅是杜明江,连白越泽都感觉到于褚在躲着他。
除了彩排、演出和一些必须要碰面的时候, 于褚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不见人, 电话打过去, 十次里面只有一次能碰上他心情好,其余要么等到自动挂断, 要么直接拒接。
唯独有一次,白越泽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去酒店的健身房, 恰巧碰到了于褚。
他穿了一身休闲服,兜帽拉链卫衣, 宽大的牛仔裤, 普通的帆布鞋,在健身房旁边的舞蹈室里面压腿,左腿高高地架在横栏上, 身体朝那边倾斜, 头几乎碰到自己的小腿, 嘴唇还咬着烟,一只手揣在兜里,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什么。
白越泽没惊动他,掏出手机来,给他发信息:下来喝茶吗?聊聊天。
发完, 他站在舞蹈室的外边,看见于褚微微皱眉,划弄手机的手顿了顿, 然后把长按开关键,把手机丢进了兜里。
白越泽已经握住了舞蹈室的门把手,握了快一分多钟,看到里面的人又忍不住把手机拿出来,打开来看。
他的心又慢慢地变软,变酸。他松了手,最后还是没有推开那扇门。
可于褚的回信也迟迟没有等到。
z市是巡演的倒数第二站,也是公演时间最长的一站,结束之后的下一场得到一个月之后,又回到j市,有且仅有一场,作为最后的句点。
于褚把z市的每一场都当作最后一场来演,白越泽在下面看着,看得有些心烦意乱,才觉出来自己跟台上的杜明江也没什么两样。
周五一场,周六两场,周日一场,中间能够休息上一个星期。白越泽觉得于褚状态不对,想陪他去z市附近转转,但人故意躲着他,堵了两天都没堵到,最后只能打电话给他助理,以工作的名义,约他出来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