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落款就写竹下秋可以吗?
可以。
您与太宰先生的关系是?
他是我仰慕已久的人。
明白了,那我们就开始写正文。请多关照。
她对我微微俯身,然后将褐色的手套取下,露出了手指是金属的机械义肢。
双臂残疾的书信代写者?
薇尔莉特看起来有一段故事。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该给太宰先生写什么呢?
太宰先生
我把这个每天心中默念无数遍的名字说出口后,喉咙突然噎住,说不出话了。
我能否再确认一次,只要提供收信人的名字,你们就能把信送到?
是的,只要保证姓名正确且为现用名,并提供收信人的位置线索,我们都能为您送达。
可以问一下是怎么做到的么?
抱歉,这涉及我们业务的秘密。大人不必担忧,我们自有可靠的寻人办法。
好。
我猜想那可能是某种异能吧。
我垂下眼,把目光落到少女的机械手指上,有些忸捏地低声道:太宰先生,我很想您
我想象着棕发的俊秀青年接过信件时缠着绷带的手和夹住信纸的白皙指尖,思念突然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很想、很想念
薇尔莉特在打字机的按键上灵活地啪啪打字,我知道她会为我组织更好更适合的措辞。
您还活着吗?
话刚出口,我就知道这句太突兀了。我对薇尔莉特说:抱歉,这句不要。
薇尔莉特于是在打字机上重新放了一张纸。
mafia一切都好。中原先生没遇到需要用污浊的强敌。芥川还是那样没脑子,很暴力,却打不过我。您离开后我分担了一些您的工作,首领给我涨工资了。还有,我一直在关注着小银的训练
突然想到什么,我痛苦地敲了敲桌子:对不起,请将这一段全部删掉。
太宰先生是叛逃啊!不是辞职!
他都舍弃干部的身份离去了,还会想听到港黑的这些消息吗?
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想在给他的信里提到别人。
无论是芥川、小银,还是中原中也。
薇尔莉特默默地再次取出一张白纸。
我的目光投向吧台那边。
您许久没到lupin喝酒了。
眼前似乎浮现了黑西装黑外套的太宰和织田作之助谈笑的场景,然后在坂口安吾的吐槽下,太宰双手撑颊趴在台面。
酒杯相碰的叮声,那样清脆悠扬。
噗嗤
回忆的气泡无情幻灭。三人碰杯的场景倏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太宰治在一个简单的外勤任务中突然失去联络,目前已经失踪五日,确认叛逃港口mafia。
是啊,他叛逃了。
当然不可能再回到这个地方让我像以前那样一天天打卡围观他发呆了。
我颓然对面前的金发少女道:对不起,这一句也不需要。
这太废话了。
现在写多少了?
薇尔莉特的机械双手从打字机上微微抬起,道:太宰先生,我很想您。
清冷的声音说着清冷的一句话。
算了,太难写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吧,雇佣你的订金我不会收回。我难过地吸了口牛奶,一口气吸空了牛奶盒,酸涩道,反正你们也找不到他的。
大人稍等。
手腕被冰凉的触感缠绕,是薇尔莉特用机械手拉住了我。
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找不到呢?
薇尔莉特海洋般的蓝眸定定地看着我,平静地道:大人心中有浓烈的思念,这份情绪便可以传达千言万语。
好吧。我深吸一口气,稍等,我去点一杯啤酒。
老酒保把酒端上来,提醒道:小先生,这种酒您最多三口就会醉。
酒保很了解我。
我无奈道:我知道。
在薇尔莉特的注视下,我举杯连喝了三口啤酒,酒味在口腔中弥散,苦得我直皱眉头。
重新开始吧。我对薇尔莉特说。
*
写着写着信,不知怎么我竟和薇尔莉特聊了起来。
我问:你以前是jūn_rén 吧?
薇尔莉特:是的。您是如何得知的?
我:我曾和jūn_rén 交过手。你身上有和他们差不多的气质。
薇尔莉特:您的观察力很细致。
我:不过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是群亡命之徒,在战场上失去了身份,为了死去而不断找人战斗,偏偏强得不像话,把我唯一的家人拖下了水。
薇尔莉特:很遗憾。
我:有个人的观察力比我细致得多。他能看穿这个世界上的一切。
薇尔莉特:是那位太宰先生吗?
我:你怎么知道的?
薇尔莉特:您只有说起他时才是那样仰慕的口吻。
这样啊。我的醉意和泪意一起上涌,薇尔莉特的五官变得朦朦胧胧的,只有她胸前的宝石胸针闪着祖母绿的光芒。
你有等待过一个人吗,薇尔莉特?
是,有过。
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是。
你爱他吗?
爱。
薇尔莉特低头看了眼她蓝绿的胸针。
很意外,这个和我同龄的少女也有这样的经历,也爱着一个遥远的人。
我深爱太宰先生,爱了好多年了。
深藏于心的秘密,在对着这样一个不知前因后果、脸上没有表情的少女时忍不住地倾泻出来。
但他永远都在拒绝我。
薇尔莉特:永远在拒绝?
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表述。
我解释道:对,永远在拒绝太宰先生要么认为我对他的感情不能长久,要么认为我爱得没有理智。所以他不会因为我的爱感到幸福,也不愿意接纳我的爱。
薇尔莉特低低地重复道:不会因为您的爱感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