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作聪明,他一心只想着宫应弦,最终害人害己。
如果你不想再重蹈覆辙,就回答我所有的问题。郑培言辞犀利不已,先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吧,邱队长,是怎么牺牲的。
郑培不给任燚半点喘息的机会,咄咄逼人,任燚只得艰难地回答:被黄焰开枪射杀。
你中的弹呢?也是黄焰?
任燚点了点头,将那晚发生的事,粗略描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郑培沉默良久,才道:你们两个都中弹了,黄焰、白焰和宫应弦却离开了,换做是你,你会如何理解这样的结局?
宫应弦为什么跟他们一起离开?
我说了,他去见紫焰。
紫焰不是神秘莫测,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吗,白焰真的联系上紫焰了吗。
我不知道,就算那个是假的紫焰,我们也无法分辨。
工厂里那六个人都是怎么死的。
六个?任燚一愣,惊讶地重复。
是的,六个,你不知道吗。
任燚回忆了一下,如果死亡的有六个,那么就证明紫焰至少派了五个人来,加上假扮人质的两个和黄焰,一共有八个,只有黄焰和最后被他们制服的那个人还活着。
任燚道:我所看到的,宫应弦击毙两个,治服一个,其他三个我不知道,也许是被邱队长干掉的。他心中有些疑惑,邱言可以凭一人之力对付那么多人吗?
你们当时主要在仓库的哪个区域行动?
西南面。
除仓储区发现的一具尸体外,其他几人分散在不同的区域,活捉的那个歹徒说,他们一共来了五个人。按照你们的活动范围判断,至少有两个人是邱队长杀的。郑培眯起眼睛,露出思索地神情。
任燚心中五味陈杂。
可是现场并没有找到邱队长的枪,她用的是谁的枪,她的枪在停职的时候已经上缴了。
歹徒的,其中一个假扮成人质、被宫应弦第一个击毙的,邱队长拿走了他的枪。
那就是史密斯9mm手枪,他们用的都是这种枪,但为什么这把枪消失了。
也许是黄焰拿走了。
黄焰已经绑架了她,没有必要带走她的枪,现场其他歹徒的枪也没有被带走,所以显然他没有毁灭证据的需求,为什么独独邱队长用过的枪消失了?
郑培不断地提起邱言,任燚就不要不断地去回想邱言的死,他疲倦地说:我不知道,这重要吗。
当然重要,现场任何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都可能是案件的关键。郑培凝视着任燚,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
任燚面无表情地看着郑培,不回答,也不否认。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隐瞒我什么?郑培沉声道,难道你还相信宫应弦?
就算我不相信他,我就该相信你吗?任燚低声道,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扰他们翻案?
郑培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你被宫应弦洗脑了,我并不是一定要阻扰他们翻案,我是被派来调查他们在整个案件里的所有可能的渎职行为,这跟十九年前的案子是否要翻案,是两件事。宫应弦一直在利用你,从头到尾,反反复复,你成了他最好的帮手、最佳的辩护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帮他,哪怕现在他为达目的,置你的生死于不顾,你依然在维护他?
我没有!任燚突然怒吼一声,我他妈比你更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做什么!
他想知道宫应弦有几分真、几分假,他想知道他从前相信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幻觉,他想知道宫应弦对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利用?!
第172章
这一声怒吼,并没能宣泄任燚心头的压抑,反而牵动了他的新伤旧伤,疼得他脸都白了。
郑培冷漠地看着任燚窝着腰,困难地喘息,等他缓过去了,继续发射软刀子:任队长,你是个好人,所有人都这么说,你可能还算个聪明人,但你跟宫应弦相比,就太蠢了。不知道你是被他的职业迷惑,还是被他的身世迷惑,还是被他的外表迷惑,他说什么你都信,让你做什么你都照办,这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的行为吗?
任燚张嘴提气,想要为自己辩解,但被郑培抢先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听过一些风言风语,我对性向没有意见,但如果是真的,能帮助我更好理解你在面对他时的种种行径,甚至为他甘冒窝藏、包庇、协助通缉犯的违法风险。
郑培的眼神、口吻、说出来的话,令任燚整张脸都发烫,就是要他当街出柜,恐怕也不会比这一刻更难堪。
而郑培依旧不留情面地说:关于十九年前的案子,和现在的这些案子,你所获得的八成信息,都来自于他,对吧,你就没想过他会骗你吗?
任燚的嘴唇颤抖着,艰涩地说:我自己做了调查
可你的调查,有多少是基于他给你的信息做了先入为主的预判?郑培犀利地说,直到现在,潜意识里你还是在维护他,其实你也是在维护你自己,因为你在信任他、为他付出的这段时间里,有太多的沉没成本,你比谁都害怕他是在骗你、利用你,让你所做的一切都变成错的。
任燚用通红的眼睛瞪着郑培:我不是第一次怀疑他,很多事我也有自己的判断,你介入这个案子才多久,你又了解多少?
郑培的咄咄逼人令任燚深感羞辱,在郑培嘴里,他好像成了一个没脑子没底线,不惜违法乱纪也要帮情人为非作歹的蠢货。他从前也因为信任危机跟宫应弦发生过非常大的争执,可最终还是重归于好,那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信任是经历过几次生死才建立起来的,牢固而厚重,这其中盘根错节的爱恋、欣赏、信任、同情,连他也难以分辨得清,何况郑培一个外人!
可他愤怒的同时,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那就是郑培的质疑并非没有理由。
宫应弦做了他穷于辩解的事,害死了邱言,也害惨了他,他知道等待自己的不仅仅是被开除出消防系统,还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
但是,他心中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苦苦争辩。那就是宫应弦几次三番舍命救自己,那些生死存亡瞬间的选择,是最本能的选择,绝不可能是假的。
他不相信宫应弦完全不在乎他,也许,只是宫应弦对他的在乎,远比不上那纠缠其十九年的执念。
郑培看出了任燚脸上的矛盾挣扎: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张文的身份宫应弦早就知道,但他却选择隐瞒所有人,这件事你问他了吗?
任燚沉默着。
郑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摇着头:你已经从被他欺骗,退化到自欺欺人了。为什么?别告诉我因为什么伟大的爱情,如果他放任黄焰的那一枪不是打在防弹衣上,而是打在你头上,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逃避的究竟是他,还是你自己心里的怀疑?
你到底想证明什么?任燚瞪着郑培,龇起牙,证明我被他骗了,是,我承认了,然后呢?你想怎么样,你想让我上法庭告他骗我吗?你就是这么查案的吗?
我想要证明,你对他所有的维护都是不值得的,你应该清醒,毫无保留地协助我,才有可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也给邱队长一个公道。
任燚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郑培附下身,双臂撑着床沿,与任燚平视:你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吗?一旦立案了,你不但要被开除公职,还要被关进拘留所,你能承受这些吗?从一个受人尊敬、前途无量的特勤消防队中队长,沦落到和杀人犯、qiáng_jiān 犯、诈骗犯、嫖娼的、吸毒的、偷抢的、小混混等等垃圾住在一个钢筋水泥罐头里,过暗无天日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