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和恐惧充斥着宫应弦身上的每一个细胞,此时的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他强行抑制住了撤退的冲动,咬紧牙关,搜集着附近的可疑物品,这里距离爆炸中心近,他发现了不少残留物。
燃烧消耗了大量的氧气,任燚感到呼吸越发困难,他低声道:应弦,我们该往回返了,氧气越来越稀薄了。
好。宫应弦也有些顶不住了。
由于空间狭窄,不便回身,他们只能倒退着往后蹭。
远远地,他们听到身后有人交谈的声音,多半是去救那对夫妻的。
受到诸多因素的限制,任燚提出用充气垫的方法实施救援,就是将瘪的气垫塞进缝隙里,然后液压充气,撑起来的气垫可以置换被压埋的人,这样一来,既能救人,又能尽可能保证不触动上方的结构。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情况。
现实是,他们刚刚远离火场,就听到头顶发出古怪地声响,有尘土和碎石不住地雨落。
任燚心里一寒:快撤!
俩人使出浑身力气快速地往回爬,但爬了没多远,周围就开始地动山摇,大小石块纷纷掉落。
宫应弦猛地扑到了任燚身上,抱着他向墙角翻滚而去,并将任燚压在自己身下。
应弦!任燚挣扎着要起来,宫应弦却用身体的重量死死地压着他,将他护在身下。
一块落石砸在了宫应弦的后背上,他闷哼一声,痛得眼前模糊,却没有挪动分毫,他用低哑地声音在任燚耳边说道:别怕。
任燚被宫应弦压制着动弹不得,心下一片绝望,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不,是他把宫应弦带进来的,要死也是他该死,宫应弦不能死在这里!
第66章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终于停止了。
短暂地晕眩后,任燚听到耳边传来焦急地呼唤,他的身体也被轻轻摇晃着,他撑开一条眼缝,沙土便争先恐后地流进了眼球,痛得他用力甩了甩脑袋,糊住口鼻的沙土被他甩掉了一些,他猛地倒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之人将将得以浮出水面,沙土顿时呛进了喉咙,他剧烈咳嗽了起来。
宫应弦轻拍着任燚的背,他重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任燚脱下手套,揉掉眼睛里的沙子,他回过神来:我们我们在哪里?
还在人间。
任燚心中一惊,猛然想起了什么: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他想要查看宫应弦的伤势,可一动,才发现他们被挤压在两块石头拼挤的缝隙之下,空间狭窄到翻身都困难。
没事,不严重。宫应弦避重就轻地说。
让我看看。任燚伸手探向了宫应弦的后背。
宫应弦想躲,但也无处可躲,当任燚的手触到他后背时,他本能地缩了一下。
任燚摸到了温热的、湿粘的东西,这触感他一点都不陌生,是血。任燚的脑子嗡地一声,身体如坠冰窟,他颤抖着:你、你流血了
我自己看过了,没大事,我已经求救了,他们正在
任燚,任燚,你醒了吗,任燚!陈晓飞焦急地声音从对讲中传来。
任燚抓起对讲:陈队,我醒了,我刚刚应该是被沙子糊住口鼻,有点窒息,加上他试探着呼吸了一口,这里空气越来越稀薄了。
你们要冷静,不要慌张,不要动,我们知道你们在哪里,正在研究救援方案,你们离出口不远,我们会用激光切割机在合适的位置开洞。
我们不慌。嘴上这么说,任燚的声音却有掩饰不住地慌乱,但是宫警官他受伤了,流血了,陈队,务必快点啊。
我们正在努力。
那对夫妻呢?孕妇怎么样了?
他们已经被救出来了,孕妇正在医院抢救。本来气垫的方案成功了,结果把人救出来之后,气垫不堪重负松动了,才会造成楼体晃动。
救出来就好。总算有个好消息。
宫应弦凑过去道:让我们队长放心,我没大碍。
任燚从身上翻出便携的急救包:你转过来,我做点应急处理。
宫应弦勉强侧过身去。
任燚拿起自己的安全帽一看,灯已经被砸坏了,他掏出一个小手电,叼在嘴里,照射着宫应弦的伤口。
肩胛骨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还有若干小的伤口。
任燚眼眶一热,他轻抚着宫应弦的后背,心阵阵地绞痛。
宫应弦察觉到了他异常的沉默,低声解释道:没有伤到骨头。
任燚吸了吸鼻子,他拿出一小瓶双氧水,含糊地说:我要给你清洗一下,有点疼。
我不怕疼。宫应弦的声音十分平静。
任燚咬紧了嘴里的小手电,将双氧水倒在了宫应弦的伤口上,鲜血混合着泥污,顺着那坚实宽厚的背淌了下来。
宫应弦绷直了身体,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倒完双氧水,任燚又打开了碘伏,他犹豫道:这个真的疼。
来吧。
由于是便携的急救包,碘伏是装在一次性软塑料管里的,量不多,他打开之后,小心翼翼地均匀撒在了那道伤口上。
宫应弦身体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任燚心疼极了,在他心里,宫应弦又干净又精致,甚至有时候娇滴滴的,他不愿意看到这个人有一丁点狼狈和痛苦,他恨不能统统代而受之。
好不容易消毒完了,任燚给他撒上一些止血粉,盖上了一片纱布,以眼下的条件,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了。
宫应弦轻轻吁出一口气,翻过了身来。他背部受伤,不能躺着,空间也不够他坐起来,只能趴着,可他身下尽是凹凸不平的瓦砾,可以想象有多难受。
任燚柔声说:你趴我身上吧。
宫应弦犹豫地看着任燚。
我这里是墙根,稍微平一些,而且我能躺着。任燚朝他伸出手,来,趴我身上。
宫应弦凑了过去,缓缓地趴在了任燚身上,但却还紧绷着。
任燚轻抚着他的头发:放松。
宫应弦这才慢慢放松身体,将全部重量压在了任燚身上,终于稍微舒服了一些。
任燚的胸口被压,他只觉更加气短,但他什么也没说。
宫应弦将脸埋在任燚的肩颈。
俩人从未如此亲密地拥抱过,哪怕是在这随时可能送命的废墟之下,对方的体温却给了彼此莫大的安慰。
说来奇怪,他从小就洁癖在家里出事之前就是,这样脏兮兮的环境,这样脏兮兮的两个人,原本应该让他极度不适,可他却丝毫没有异样的感觉。他从前以为,他是在忍耐任燚,或者习惯了任燚,如今他终于明白,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个人,他怎么都不嫌脏。
此时任燚的内心,跟宫应弦一样百转千肠。一想到宫应弦受的伤,是为了救他,便又感动又内疚,他低估了自己在宫应弦心中的份量,他总以为自己才是那个用情更多、付出更多、包容更多的人,没想到宫应弦也可以为了救他而奋不顾身,他知道,哪怕宫应弦一辈子都不会回应他那份不同寻常的喜欢,这个人也永远都会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