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强谈笑道:宫博士不当明星真可惜了。
任燚也笑了笑。
宫应弦坐在兜帽男对面,拍了拍桌子,例行问起基本信息。
兜帽男却一字不发,只是一脸嘲弄地看着宫应弦。
宫应弦沉默了一下,声音再次从监控里传来:怎么,你觉得不说话就有用了?
我只是懒得说废话。兜帽男扬着下巴,冷笑道,你何不问点儿有意思的。
什么是有意思的。宫应弦道,万源小区2209的火是你放的吗?
兜帽男坐直了身体,甚至往前倾去,直勾勾地盯着宫应弦:我认识你。
宫应弦面无表情道:我的个人信息被披露在了你们那个变态聚集地,你认识我很正常。
不,我比那些东西认识你更深。兜帽男露出一丝狞笑,十八年前报纸上的小男孩儿,没想到长大之后人模人样的。
宫应弦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任燚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了起来,面色也沉了下来。
蔡强也怔住了。
兜帽男哈哈大笑起来。
宫应弦狠狠一拍桌子,血液直往脑门儿上冲:你说什么?!
我说兜帽男露出恶意地笑,宫大少爷,你还记得那只鸟吗。
宫应弦瞪大眼睛,瞳孔猛地收缩,他像是触电一般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一步绕过桌子,一把将兜帽男提了起来,狠狠地往墙上撞,兜帽男的手铐链还连着桌子,宫应弦的动作之大,甚至把桌子都拖拽了出去,发出刺耳地声响。
蔡强猛地冲出了监控室,任燚也跟着冲了出去。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宫应弦对着兜帽男大吼,他双目赤红如血,神情狰狞如兽。
蔡强上去架住了宫应弦:宫博士,放手,快放开他!
任燚也过去拽宫应弦。
宫应弦却死死揪住兜帽男不放,口中只会喊着你说什么!已然失去了理智。
任燚吼道:宫应弦你快放手,你被处分的话就审不了他了!
任燚的声音如一道惊雷,劈醒了宫应弦,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俩人趁着宫应弦放松,把兜帽男从他手里抢了下来。
蔡强抹了抹额上的冷汗:还好这个点儿没人,不然就麻烦了。他皱眉道,宫博士,你怎么了?我第一次见你情绪这么不稳定,今天算了吧,别审了,你回去休息一下吧。
宫应弦仍僵在原地,嘴里微微嗫嚅着,却说不出话来。
任燚给蔡强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兜帽男押下去,蔡强便赶紧把人带走了。
任燚看着宫应弦惨白的脸色,知道兜帽男说的话,定然跟十八年他全家遇害有关,宫应弦这样的反应一点都不奇怪。
宫、宫博士。任燚轻声道,你冷静一下,深呼吸。
宫应弦慢慢抬眼,凝望着任燚。
深呼吸。任燚自己做了个吸吐气,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不管发生了什么,你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冷静下来。
宫应弦那通红的眼圈却慢慢开始氤氲,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
任燚的心脏仿佛被重锤了一下,他难以控制地伸出手,握住了宫应弦的脖子,拇指抚着那细腻的面颊:你可以跟我说,不必一个人扛着,你可以跟我说,但你决不能冲动。
宫应弦瞪大了眼睛,不让眼泪落下,他哑声道:鸟鸟的面具。
什么?
那个人,戴着,鸟的面具。说完这句话,宫应弦的眼神开始涣散,几乎无法呼吸,他突然一把抱住了任燚,就像人临摔倒前要抱住能拯救他的东西,他紧紧地抱着。
任燚也展臂环住了那宽厚的背脊,心疼得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当任燚清晰地感受到心脏的痛,感受到极度的不忍与疼惜,哀其所哀,怒其所怒,当他再也无法回避、无法自欺欺人的这一刻,他终于不得不承认,他对怀里的人,动心了。
第45章
任燚给宫应弦倒了一杯水,然后就在一旁安静地陪着他。
俩人仍然在审讯室里,宫应弦坐在椅子里,沉默了许久,那一次性纸杯衬得他的手格外的大,可任燚分明从这大大的身体里,看到了一个被藏在内里深处的小小的影子十八年来从没有真正走出来的影子。
宫应弦僵硬地抬起手,似乎才发现自己手里有杯子,他将杯子放到了桌上,深吸一口气,闷声说:为什么你总看到我这副样子。他在所有人面前都是沉着冷静的,唯独在任燚面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次又一次地失控。
任燚用温厚地声音安抚他道: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会互相袒露不一样的一面。
是吗宫应弦用手扒过额前的刘海,那被汗浸湿的碎发贴在头发上,露出大片光洁的额头,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你想说,我很愿意听,但我不勉强你。
宫应弦抬头看着任燚,目光有些空洞:我当警察,是为了找到杀害我父母和我姐姐的凶手。
任燚点点头:我猜到了。
我只有一年多的时间了。宫应弦颤声道,马上就要过二十年的追诉期了,我却连一个可以起诉的对象都没有。
任燚看着宫应弦眼中清晰的痛苦,心中也充满酸楚,当年一个只有六岁的、还不大记事的孩子,要去追寻十八年前的线索,那是何等的艰难。
这些年我和言姐收集了所有我们能找到的证据,可线索还是断了。宫应弦握紧了拳头,但就在刚刚,那个人说出了他本来不可能知道的东西。
他应该不是凶手吧,年龄不符。
不是,但他也许知道是谁。宫应弦咬紧了牙,面显狰狞,凶手还活着,还活着!
任燚沉声道:我能帮你做什么?
宫应弦凝望着任燚,深邃的眼眸中闪烁着迷雾一般地瞳光:我现在脑子很乱,我不知道。
任燚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我等你整理好思绪,也许我真能帮上忙。他准备回家问问他爸,还记不记得那起火灾,如果要寻找湮灭了整整十八年的线索,没有人比当时在场的人更有可能知道了,只是以他爸大脑的状态,未必能记得什么,所以他现在不打算告诉宫应弦,免得让人白高兴一场。
宫应弦闭上了眼睛,疲倦地说:我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快要绝望了,没想到线索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善恶有报,这证明你注定要将凶手绳之以法。
我不在乎能不能把他绳之以法。宫应弦的眼神变得阴寒不已,只要找到他,哪怕过了追诉期,我也会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