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儿说:“吕英在邺城,吕方逃到了辽东去,奴婢听说吕英这个人没有多大本事的,此前还是受太尉大人扶持,否则早早就被那两子给杀了,吕英手下的人怕太尉大人怕得不得了,恐怕都不用开战,他们就望风而逃了,其中凶险远逊于官渡那次,夫人不要担心。”
邓节说:“我知道”只不过是那次的动乱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轻儿撩开帘子指给她说:“而且夫人您看,咱们周围穿金色铠甲的都是赵雄将军手下的虎豹骑,这是太尉大人手下最精锐的骑兵了,他们胯下都是从西域买来的汗血宝马,全都是太尉大人的亲兵,护卫太尉大人安全的,如今分出来保护夫人,夫人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了。”
轻儿说:“太尉大人对夫人是用了心了,既然如此,夫人还在害怕什么?”
邓节就是不明白,不明白赵翊到底是喜欢她那里,又或者是不是还在利用她,轻儿和刘萦是截然不同的,轻儿总想着撮合她与赵翊,她快要不清醒了,这时候她想:要是刘萦还活着就好了。
想到这里,邓节说:“你在撮合我和太尉?”
轻儿毫不避讳,道:“是的”
邓节就不明白了,问道:“为何?”她总是看不透这个轻儿,她直到轻儿的所作所为一定是有目的的,可到底是为什么呢?她这几天想破磕头也想不出来。
轻儿低下头去收拾碟子,说:“因为太尉大人太苦了,夫人跟在太尉大人身边不过半年,不要说夫人,就是军师恐怕也不够了解太尉大人,太尉大人他没有亲人,一个都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也没有,宋夫人在的时候他还像一个正常人一样,能看到他的喜怒哀乐,宋夫人走了之后,他就像是把所有情绪都隐藏起来了一样,充满了戾气,别看他总是带着笑意,水灌下坯也是那时候的事,他只宠着孟夫人,整日都和孟夫人在一起,孟夫人也恃宠而骄,飞扬跋扈。”
她的话一下子就多了起来,道:“大人喜欢宋夫人,也一直认定宋夫人也是爱他的,可是谁想宋夫人竟然自戕了,不管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人,都认定了是大人奸污了宋夫人,没有人去想其中的原有和真相,他们认准了大人就是那样的人,奸yín 主母,背德忘伦,这才是赵翊该做出来的事,他们谁也不知道其实宋夫人死了,大人才是最痛苦的那一个。”
她瞧邓节一眼,道:“没有人在意太尉大人的感受,也不想在意,他们眼里,他就是个残暴的奸邪小人,屠杀忠良,残害手足兄弟,他们认准了太尉大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没有人会去替太尉大人辩解,就连军师也没有替太尉大人辩解过,而太尉大人也不会去替自己辩解,他那样的人,心里揣着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轻儿说:“他已经背惯了骂名,甚至到了自暴自弃的程度,别人说他残暴,他就掘开水道,淹了下邳,做的更加残暴,别人说他败坏伦理,他就专杀人夫君,夺人妻妾。”
她轻轻叹息,道:“奴婢自知算不得什么东西,只不过是个下贱的奴婢,却也妄想着能改变这一切,妄想着有一个人能取代宋夫人,让大人不在沉湎于痛苦,四年过去了,奴婢终于通过夫人看到了大人以前的影子。”
她说:“太尉大人其实也并不喜欢杀人。”
邓节一直听她说完,然后道:“你喜欢太尉大人?”
轻儿看着她,忽然一笑,说:“不喜欢”
邓节没有再说话,人总是喜欢骗自己,她觉得轻儿就是在骗自己。
……
正午的时候jūn_duì 停下来休整,刚入秋的正午是最热的,赵翊坐在輬车里乘凉。
军师程琬速速跑来,道:“主公!有线索了。”他的气还没有喘匀,按着胸口道:“弋三的事,属下有眉目了。”
赵翊坐直了身子,将羊皮水袋丢进程琬怀里,道:“慢慢讲”
程琬打开盖子喝了一口,气息渐渐平稳,道:“我出征前审了以前抓的几个斥候,他们开了口,说弋三是江左派来的,颖都所有斥候接到的指令也都是从弋三这个人手中发出来的,刘萦也不例外。”
“哦?”赵翊道:“他们可说谎?”
程琬否定道:“不会的,臣用了点手段,他们不会说谎,纵使说谎,也不可能众口一词。”他说的用了点手段,但事实上可不只是一点,赵翊并不在乎程琬如何折磨的那些斥候,只问道:“可审问出弋三是何人?”
程琬摇了摇头,道:“没有审出来,他们都说没有见过弋三,他们收到的只有指令,有专门负责与弋三的通传者,他们本身并没有接触过弋三。至于通传者……半年前邓盛去世,就全部撤了出去,线索全部中断了,恐怕很难查出来。”
赵翊道:“也就是说邓盛死后这段时日,包括刘萦……”
程琬接道:“都是弋三的意思,江东虽然断了,但是弋三仍然在向斥候们发布命令,并且还转而与汉室勾结,这个弋三恐怕是对主公有个人的怨恨,不然不至于此。”
他问:“他们恨主公,想致主公于死地,主公若是死了,他们或许是最直接的受益者,除了汉室,主公能够猜到大概还会是什么人吗?”
赵翊默了默,眼眸闪过冷意,只说了两个字:“赵虞”
程琬心中一惊,道:“青州的那个赵虞。”他眉头拧紧,道:“四年前他被主公送去青州的时候方才九岁,如今应该也十四了。”又沉思道:“军中一定有心相着他的人,主公若是死了,他便理所应当的被推举为太尉,代替主公,弋三或许就是他的人……”
程琬沉吟一会儿,又一锤手掌,道:“对了,还有一件事,黄责是江东的老臣,他来颖都,见弋三的可能很大,毕竟弋三也在为江东做事,前些日子黄责在颖都时,臣派人暗中监视了他,看他可还与别人私下见过面。”
“查出来什么了吗?”赵翊淡淡地道,似乎并不抱太大希望。
程琬说:“三日里,除了太尉府,他只去了两个地方。”
“哪两个地方?”
程琬回答:“一个是宋尚书的府邸。”
赵翊一条腿踩在輬车的车栏上,道:“黄责以前和宋裕同是太学的学生,登门拜访,倒也不稀奇。”
程琬说:“除此之外他还去了一个地方,陌苑。”他说:“陌苑是颖都的一家酒肆,开得时间不长,在颖都也不算有名,不过有一点很特别,陌苑的东家叫司马仪。”
“司马仪”赵翊似乎觉得这个名字略有耳熟。
程琬说:“他是司马凯的三子,字叔宽,初平元年,主公的父亲曾招他做将军府主簿,他因病拒绝了,此后又三次征辟,均未有结果,这陌苑便就是他开的。”
“对了”程琬又道:“他还是司马煜的堂弟。”
赵翊顿时觉得有些头痛,闭着眼睛揉着额头,道:“都是河内司马氏的人。”
程琬说:“是的”
“难办”赵翊淡淡地道。
程琬说:“主公想要拿宋家开刀,就不能动司马家,更不能出面查他们是否和江东以及弋三有联络,否则其他世族的屁股就一定坐不住了,闻风而动,到时候主公可就麻烦了。”
赵翊揉着额头的手一顿,似乎有了主意,睁开眼睛笑道:“有一个人可以用。”
程琬这会儿又摸不准他们太尉的心思了,问道:“谁?”
赵翊笑道:“杨太傅的儿子。”
“杨敬”程琬脱口,赞道:“他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杨家是世族们的领袖,杨敬和那个食古不化的老太傅不一样,此人立功心切,脑袋又聪明,早早的就投身于主公门下,一直未得重用,杨敬其人可用而不可信,让他去查司马家和弋三,确是个不二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