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昭笑了笑,伸手又摘下了一个,擦了擦递给她,道:“奴婢已经陪着皇后回寝殿休息了,不在太极殿前。”他冲她笑笑,道:“太极殿前只有一帮喝得烂醉如泥的老臣。”
他问她:“你的伤还好吗?”
邓节身手摸了摸自己的背,低声说:“方才伤口好像裂开了,不过现在又不痛了。”她将果子吃了,只觉得酸甜可口得很,忍不住道:“这果子可真好吃。”
刘昭笑笑,道:“是朕种的。”
“是陛下种的?”她稍稍惊呼,道:“全都是?”
刘昭不置可否。
邓节看着手里的果子,沉默片刻,开口道:“陛下今晚真要和皇后……”
“你想什么呢?”他点醒她。
邓节尴尬地讪笑,道:“是妾唐突了。”
刘昭却并没有与她计较,抬起手又摘下了几个小果子给她,一会儿的功夫她的怀里就满了,她说:“陛下,够了,妾吃不了这么多。”
刘昭笑道:“不是给你的,帮朕先捧着。”
邓节顿时觉得没有了脸面,是自己太过自作多情,脸都有些烧得发热,只听刘昭道:“你一定要陛下陛下的称我吗?”
邓节怔了怔,脑子木了一会儿,方才回答:“陛下是陛下,妾是太尉的夫人,自然不能逾越礼制。”
刘昭说:“你随朕私自来这里摘果子,已经逾越了礼制。”他将果子丢进她怀里,淡淡地道:“你就不怕太尉恼怒吗?”
邓节顿时哑口无言。
刘昭摘果子的手稍稍停顿,低头看向她,道:“若有一日,你还愿意做朕的皇后吗?”
邓节垂着眼帘,她捧着果子的手指动了动,然后说:“陛下的皇后是赵玉儿,以后也是,妾希望陛下能善待她。”
刘昭低头兀自一笑,道:“那个九岁的小孩子吗?”
“她会长大的。”邓节说。
刘昭笑笑,说:“是朕问错了。”他停顿一下,而后道:“若有一日,你还愿意做我的妻子吗?”
邓节只觉得胸口发闷,捧着果子的手微微颤抖,她的眼睛发烫,模糊得很,她说:“陛下,你说糊涂话了。”
刘昭说:“朕没有糊涂。”他说:“我一直都拿你当做妻子,不是皇后,是我的妻子。”他说:“朕想过不当这个皇帝,很多年前刚登上皇位的时候想过,而后便就渐渐地不去想了……”他没有说下去,苦笑一声,道:“罢了,说这些做什么。”
他时而称朕,时而称我,皇帝与刘昭,这两个角色早就融为一体,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又或是知道,只是心底还留有那么一丝侥幸,他不想承认,也不想面对,面对“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成为夫妻”这个事实。
他说:“你回去吧。”
邓节于是退下,走出了两步,又回身问道:“陛下,这果子……”
刘昭道:“替朕赏给太尉。”
……
赵翊正拿过酒杯,只瞧见不知何时邓节已经回来了,此刻正站在他的身边。
他皱了皱眉头,分明是担心到嘴边却变成了嘲弄,道:“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当夫人是又被歹人给……”
他还没说完,邓节一松手,怀里的果子噼里啪啦的全掉了下去,有的掉在了他身上案几上,有的索性砸在他的身上。
赵翊道:“你做什么?”
邓节坐下来,她有些渴,拿起水杯,道:“小解出来,遇到了天子,这是天子赏赐给夫君的。”说罢,喝了一口,又险些吐了出来。
赵翊随手捡起了一个果子,笑着看她出丑,慢慢地道:“那杯子里装的是酒。”
邓节咽下酒,道:“是天子亲手种的。”见赵翊拿在手里不吃,邓节道:“妾路上偷偷吃了两个,替您试过了,没有毒的,太尉大人!”
她将酒喝了,抿了抿嘴唇,只觉得酒香在舌尖萦绕,竟然十分好喝,便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而后似是中了邪,一杯接着一杯。
赵翊看在眼里,蓦地,按住了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深了深,嘴上却道:“你身上有伤,不宜饮酒过度。”
邓节放下了酒,去捡地上掉落的果子,捡起来塞进嘴里,不等嚼完,便又去抓下一个,胡乱的全都塞进嘴里,嘟囔着道:“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她一边塞着,一边觉得眼睛发涩,到底算什么,她以为他抛弃了她,她失去了孩子,险些被家族丢弃,被人唾骂,沦落街头,同野狗无疑,这些全都是拜他刘昭所赐,他现在却说他一直是拿她当妻子的。那这些年来她受过的苦,到底又算是什么。
她觉得可笑,也觉得残忍。
他不改和她说这些,他若是仁慈一点,就不该再来乱她的心神。
赵翊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将她嘴里塞得满满的的果子都逼得吐了出来,而后给她倒了一杯清水,皱着眉头说:“你喝多了。”
“我没有”她一口否决。
她说完,抬起头来盯着他看,脸上还沾着果子皮,她凑近了他,赵翊觉得无奈,身体向后稍稍躲了躲她,不料她竟然猛得上前一口咬住了他的嘴唇。
赵翊倒吸一口凉气,伸手推她又推不开,反倒咬得更死了,他痛得眉头打结,几个臣子也都看了过来。
赵翊没法子,一把捏住了她的鼻子,她这才松开了口,赵翊伸出手指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竟然被她咬出了血,本是两片好看的薄唇,此刻也被她给要肿了,还是当着众人的面。
而她仿佛浑然不知自己犯了错,低着头嘴里不知嘟囔什么呢。
赵翊舔了舔自己嘴唇,没有法子,又碍于颜面,只得搂着她离开了。
待搂着软踏踏的邓节出了太极殿,他见周围没有人,方才将醉成泥的她背在背上,他觉得自己也是中了邪,她都放肆到了这般地步,他竟然没得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笑。
兴许是因为她今天帮了他,她那日说她相信他,今日还帮了他解围,他从开没想过她会有一日来帮他。
她的脑袋耷拉在他肩膀上,嘴里还在嘟囔,却听不清是什么,仿佛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字组成的一段毫无头绪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