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伯眉头紧紧皱着,道:“哪里的事!老奴一直在玉儿姑娘那里伺候,哪里有人去叫过邓夫人,老奴立刻便觉得出了事,差几个奴婢满府找,却连邓夫人的人影都没有找到,只在后院找到了这支金簪子。”付伯说着将金簪子递给了赵翊,又道:“今早伺候夫人梳妆的奴婢说这只簪子就是夫人的,还是今早她给夫人带上的。”
付伯跪下,流泪道:“是老奴的错,是老奴疏忽了,才会让夫人被歹人挟持。”
赵翊拿着簪子的手攥了攥,手指发白,声音却又异常冷静,道:“今日大婚,府中上下皆忙的不可开交,疏于防范,非你一人之过。”
付伯说:“大人,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宫中的仪仗已经等候多时,朝中群臣这是也应该过了光德门,中常侍已经催促好几次了。”
赵翊眉头皱紧,玉儿的婚事在即,邓节却叫人劫走了,如果立刻发动龙虎军封锁邻近街区一一排查可还能找得出来,可一旦如此,天子大婚必受耽搁此为其一,其二,天子大婚,大吉之时,却出现这等意外,若是引起骚乱必叫众人诟病,那些个所谓忠臣必定会就题发挥,弹劾他,纵使他不怕弹劾,也碰觉麻烦。
可若是不救呢?天子大婚,邓节作为太尉夫人,未来皇后的长嫂却未到场,又会引来众人议论,指不定会如何编排,况且他与江东的和平本就十分脆弱。
更要紧的是,他不知道那些人会如何待她,最坏的结果是会想要取她的性命,这也是最有可能的结果,那些人的目的无外乎阻止天子大婚,破坏他与邓家的结盟,为此,没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
付伯见赵翊沉默不语,膝行上前道:“大人,夫人万一出了三长两短……”
“天子大婚不能当误了时辰,先将玉儿送上马车。”赵翊冷声吩咐道。
“诺”付伯领了命。
“慢着”赵翊叫住他,复又道:“速速差人将司马煜给我叫来。”
“诺”
玉儿一身红色绣金鸾凤的嫁衣,繁杂地迈不开步子,头上插着沉甸甸的金簪子,抓得她的头皮直痛,脸上擦的红红的胭脂,嘴上抹着口脂,走起路来亦是摇摇晃晃的。
奴婢簇拥着她上鸾车,她看见了宫里的小黄门,小黄门多不敢直视她,安分的跪在马车下,她需得踩在他的背上才能上得去那悬挂着鸾铃结着红色绸缎的高大的马车。
但是她却怎么也不肯上,任由小黄门和奴婢们哀劝她,她一只手捏着团扇,一只手攥着马车的车架,道:“阿兄呢?阿嫂呢?他们为什么不出来送我。”她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奴婢,和陌生的年轻的中常侍只觉得十分恐惧。
“姑娘请先上鸾车,太尉大人和夫人就在后面的那辆马车,随后就到。”小黄门微笑道,这是个看起来才十六七的少年,地位却又很高,至少比跪在地上垫脚的那个小黄门要高得多。
玉儿却怎么也不肯上,稚嫩的脸蛋上是一双顽固执拗的大眼睛。
小黄门劝是劝不动,不过哄孩子的法子他还是有的,变戏法似的从玉儿脖子后一绕,手里便多出了一个小面人来。
玉儿没有见过这个,一下子被吊起了兴趣,小黄门将小面人给她,微笑道:“奴婢这里还有许多姑娘没见过的小玩意,姑娘先上马车,奴婢这就一一拿给姑娘看。”玉儿方才被半哄半骗得上了马车。
车夫一挥手中的皮鞭,鸾车便响起了清脆的铜铃声……
另一边,司马煜风风火火的赶到了,因为今日是天子大婚,他也在列位群臣中,故而没有穿铠甲,而是一身朝服。
也不晓得赵翊为何会突然派付伯找他,道:“主公叫属下。”
赵翊正面对着窗子,听声音便立刻转身,脸上不见轻松,眉头紧紧皱着。
“主公,可是出了……”
“邓节被人劫走了。”赵翊根本没听司马煜说什么,开口便道,语气不由自主的变急变快,冷冽地道:“诸位将军今日都在天子所设宴席,皇城上下此刻是谁当值?”
“长水校尉张牧”司马煜道。
“你将这身衣服换了,同他立刻封锁皇城外城,仔细排查,不可惊扰任何人,如走露风声,提头见我。”赵翊命令道。
“诺”司马煜道,又道:“但是……”
“说!”这个节骨眼司马煜还在吞吞吐吐的,令他感到烦躁。
“但是百姓都聚集在太尉府和皇城以南,人数众多,短期内恐怕难以找到邓夫人,天子大婚在即,最多也就只有一个时辰,恐怕赶不上……”
赵翊打断道:“此事你不必担心,只管速速带人去找。”蓦地,又加了一句:“以保她安全为首,若有闪失提头见我!”
“诺”
司马煜离开了,赵翊仍旧站立在原地,他看着窗外升起的朝阳,沉默不语,却心乱如麻。
许久,他才开口叫来了门外的奴婢,声音有些哑,眉头紧皱,语气却仍是淡淡地,道:“去将李夫人带来。”
……
参加天子大婚的群臣此时正陆陆续续的从南边的光德门进入,穿过光德门径直便是太极殿,太极殿前早已布置好了仪仗,最前方是搭建的十八尺的高台,上摆有祭祀的牲肉,以及盛放牲肉的鼎及礼器,中间则是二十尺宽的红毯,两侧是分列的数百案几,以供群臣落座。
天子坐南朝北,以示坐拥天下,便设座于最中央,左下还设有一席位,任谁都知道那是太尉赵翊的位置。
此刻,时辰尚早,偶尔几个早到臣子正在光德门由御林军查验,查验过后,方可通过,同每日例行的早朝一样,大臣也多是打个照面,看看文碟即可。
就在这时,只见一辆马车辘辘驶来,能驾马车通过光德门的寥寥无几,太尉赵翊就是一个,只不过赵翊的马车是大青铜盖顶的,四周都包有黑铁,而眼前这辆只不过是两驾的普通漆木马车。
御林军长官从没见过,便上前拦住,喝道:“查验!”
“怎么?才这么几日,便连我也不记得了吗?”帘子被撩开,露出了一张年轻人的脸,这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面白如玉。
御林军长官一怔,然后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杨敬杨掾属。”
杨敬笑了笑。
御林军长官话一转,说:“不过杨掾属啊,您虽然在天子宴请的名单中,却不能驾车过光德门”为难地道:“这有点不合规矩。”
杨敬掀开帘子从马车上一跃而下,上前颇为无奈,道:“我也知道不合规矩,不过这可不是我想驾车,是我父亲。”
说话间,车帘被再度撩开,露出了一张老者的脸,两鬓斑白,脸上纵横的是深如沟壑一般的褶皱,虽是垂垂老矣,然而他的眼睛仍然精锐如鹰。
御林军长官一时愣住了,半响才震惊地道:“杨太傅!”除了震惊,还有一丝钦佩敬仰。
杨敬点了点头,一只手揽着那御林军的肩膀,随意地说:“我父亲收到了天子大婚的宴请,说什么也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