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看着他眉眼里那藏不住的怒气和哀凉,忽然张口问道:“太尉大人,您是喜欢邓夫人的吧。”
赵翊一怔,而后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因为她实在是像宋夫人啊!”刘萦笑说:“她一来,我就觉得她像极了一个人,如今想起来就是宋夫人啊。”
她垂下头,盯着自己衣裙上的血渍,她说:“妾有时在想,妾和邓夫人的性格和宋夫人的性格也很像啊,可大人为什么不喜欢妾呢?”
她兀自地说:“妾想了好久好久,后来妾终于知道,因为妾不是名门长女啊,妾不是,自幼也没有人教导,待十四岁,才有机会认字识字,妾自小被当做奴婢转卖,妾便是想学,终究也学不来啊。”
她说:“大人您喜欢邓夫人,您看不出来,妾却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大人,邓夫人她是不会喜欢您的,就像宋夫人一样。”
“她们都不会喜欢大人,她们只会惧怕你,憎恶你!”她抬起来眼睛来瞪着他。
至此,她彻底的击乱了他的心智,宋夫人是他的软肋,一辈子都是,纵使他一身铠甲,也仍无法保护住。
刘萦仍然不肯罢休,她歇斯底里地道:“她们不会喜欢你,不会爱你,宋夫人不会,邓夫人更不会。”她咯咯地笑:“纵使你聪明了得,你不是仍然看不透宋夫人,看不透邓夫人吗?你看不透,看不透她们是否喜欢你,她们是否心里有你的位置!”
她逼视着他说:“因为她们不像我和孟澜,她们根本就不爱你,她们厌恶你!觉得你恶心极了!更不会想要为你这种人生儿育女!”
赵翊退了几步,他厌恶地说:“你这个疯子”声音却在似有似无的颤动,他不想再听了,他必须要一个人冷静一会儿,他感到非常的难受,锥心一般,推门转身就离开了,逃避似的。
刘萦听到他命令门外的奴婢锁上屋门,惨淡的笑笑,脸上的疯狂渐渐地褪去,面沉如水。
她已经没有时间了,赵翊一旦清醒过来,就会对她严加审讯。
她不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挨过去。
同时,弋三,不,也包括汉室,他们都需要一个死人,一个能将秘密带入地下,让赵翊无处可查的死人。
她是在替弋三死。
不过她并不觉得惋惜,想说的话,她方才已经说了,这是这一生以来,唯一觉得畅快的时刻,可惜的是她并不知道弋三是谁。
但那并不重要。
刘萦慢慢地爬到小柜子旁,取出了火折子,她打开轻轻地吹着,望着那微弱那火星。
蓦地,她唇角上扬,像是在微笑,哼着歌站起来,慢慢地用它点上了帷幔,床榻,屏风,最后点上了自己的裙摆。
她穿着这身火一样的衣裙,踮着脚尖轻轻地跳起了舞,是初平三年那一夜,她为赵翊跳过的舞。
六年后,她又一次跳了起来,没有奏乐,只有一身火一样的衣裙,烈火烧上了房梁,劈啪作响,外面是奴婢们吵闹的声音。
就拿这声音当做伴乐吧!
屋内泛起了滚滚黑烟,她像一只浴火的凤凰,浴火却又不会涅槃重生的凤凰。
弋三需要一个死人,汉室也需要,而她会将那些不能为赵氏所知道的秘密带进坟墓里。
火焰爬上了身,她却仍在舞蹈,仿佛不知疼痛。
很快烈火混着滚滚浓烟从破烂的窗里冒出去,忽然间,门外救火的奴婢听到一声巨响,不知是谁先尖叫出来的:“房梁断了!”
……
邓节正在准备陪玉儿吃晚膳,听见外面奴婢喊走水,这才惊慌的拉着玉儿出去,隐隐瞧见冒黑烟的方向,脑袋轰隆隆地响。
她喝住一个奴婢,道:“怎么回事?哪里走水了?”不料声音都是颤抖的。
奴婢急答:“回夫人,是刘夫人那里!”
邓节只觉一阵眩晕,将玉儿交给负责照顾的奴婢,问道:“人呢?可救出来了?”
奴婢回答:“太尉大人急召来了营中jūn_duì ,刘夫人也已经救出来了,就是……”奴婢欲言又止。
“就是什么?”邓节不耐道。
奴婢连忙礼了一礼,快速回答道:“就是人已经烧伤了,出来的时候早已经没了意识,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了。”
邓节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目光也稍显得呆滞,她轻轻抬起手,奴婢立刻退下了。
奴婢刚走出几步,邓节又道:“太尉大人呢?”
奴婢回答:“火还没有灭,太尉大人在监督士兵们灭火呢。”
邓节遂准她离开。
赵翊离开后,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他的目的是审问出刘萦身后到底还有什么人。
宋夫人的旧事,照理刘萦是绝对不会知道的,她的背后还有人。
……
“大人您喜欢邓夫人,您看不出来,妾却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大人,邓夫人她是不会喜欢您的,就像宋夫人一样。”
“她们都不会喜欢大人,她们只会惧怕你,憎恶你!”
“她们更不会为你这种人生儿育女!”
……
他本该冷静,可他还是乱了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