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运粮官已经泪流满面,跪地哀求道:“大人,大人,属下……属下……”
赵翊看着他,语气温和,道:“你放心,我会命人赡养你的母亲,令她衣食无忧。”
运粮官看着赵翊,看着看着,便紧紧的闭上了嘴,什么话都不再喊,只有眼泪从眼眶不断地涌出来。
运粮官被带走了,汤面也早已经凉了,邓节握着箸的手也冰了。
赵翊扫了一眼她惨白的脸,说:“还没凉?”
邓节缓慢的点了点头,说:“已经凉了”
“为什么不吃?”赵翊问。
邓节能问到一种味道,她分不清是兵器的铁锈味,还是血腥味,她艰难的吞咽了下,只觉得喉咙像是被刀刃割过,她说:“妾不饿。”
赵翊皱了皱眉,走到她身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冷声道:“不是已经好几日没有吃东西了。”
“妾……”邓节闭上了眼睛又睁开,解释道:“妾只是突然没了胃口。”
赵翊冷冷的看着她,蓦地,一笑:“妇人之仁”
他简直一眼就能看破她肚子里那弯弯绕绕的肠子。
邓节抬起头,只见他已经走到了大木箧子旁准备换衣裳。
邓节说:“大人,您……”
赵翊边解铠甲,边笑道:“你觉得我没有怜悯之心?”他反问。
而后又笑道:“怜悯之心我自是有”他淡淡地说:“只是若不杀他,军中的谣言只会流传地更甚。”他解下铠甲扔在一边,又解手腕上的皮革护腕,道:“届时军心打乱,吕复就会攻来,汉室也会趁机自立,我的五万将士会死,兖州,颍川二郡会乱,倒时候又会死多少百姓?”他冷冷地凝视着她,唇边却带笑,道:“你眼见的一切都会化为焦土,当然,除非你有更好的法子,那你现在去拦去,兴许还来得及。”
邓节垂下了眼眸,并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起身走到赵翊身边给他换衣服。
赵翊看着她的脸,从上面看去,她的睫毛浓密而纤长,像是蛾翅一般,她的脸颊白皙,没有任何瑕疵,她的嘴唇是红的,淡淡的,鼻子小巧而精致,算是美人,却又不算是绝世的美人。她的身上有淡淡地香气,她能够让人感到安定,就像是一汪澄澈的甘甜的泉水。
她给他穿铠甲的时候,他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抬头,只见他正笑看着她,他说:“你没有杀过人吧。”他握着她的手一紧,又道:“这双手,不似是杀过人的手。”
邓节挣脱出来,她道:“既然如此,大人当初为什么要屠城呢。”她平静地道:“三年前的下坯,我亲眼见过大人纵容士兵屠杀劫掠平民,大人又想找什么理由来辩解呢?”
赵翊只一笑,道:“是吗?我已经不记得了。”
“你”邓节一怔,竟没想他竟然这么回答,又道:“你……”
赵翊打断她,笑道:“不过,当年我若是知道夫人也在下坯城,兴许那时就已经娶了夫人。”
他说:“你我还能早成夫妻,早行夫妻趣事。”
邓节脸颊一热,想要骂他,却又骂不出来,她就知道他是个如此厚颜无耻的混蛋。
他笑得更是开心,他同她开玩笑,说:“难道夫人不喜欢我吗?”
邓节嘴一下拙了,她不知道说什么,也忘记了规律分寸,下意识的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翊却并不在意,他换了话题说:“汤饼已经冷了,可用命人拿下去热热。”
邓节赌气说:“不必了,妾不饿,正好也给太尉大人省点粮食。”
跟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
赵翊看着她,笑了笑,道:“一门三后”似乎是在开她的玩笑,道:“你们邓家的女人到底还是泼辣。”
邓节一怔,她们邓家自明武皇帝起,便连出了三位皇后,皇太后,邓家外戚曾把持大汉朝政近百年,与汉室同兴共亡,就连如今的天子,身体里或许还流有那么一点邓家的血。
赵翊不提,邓节几乎都要忘了。
她缄口不言。
赵翊说:“怎么了?”
邓节摇了摇头,说:“没事,太尉大人。”
赵翊笑说:“非是没事,你是在想,邓家名门,世代出的都是股肱之臣,而我赵家是阉党之后,你我从祖上便就形同仇敌,我这般出身,不要说百年,就是换做五十年前也是万万高攀不上你们邓家这样一等一的门户。”
邓节被他说中了,她方才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看着他,他真是个聪明的人,聪明又狡猾。
邓节垂下眸子,不咸不淡地说:“太尉大人严重了,妾没有这么想。”
赵翊只笑了笑,她自觉伪装得很好,但她在他面前其实如同白纸一般。
除了一件事。
赵翊轻眯了眯眼睛。
除了天子。
转而,赵翊取过茶盏,不急着喝,道:“你可想回江东去?”
邓节被问住了,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从始就没看透过他,她对赵翊的了解还不比天子对赵翊的了解。
“妾……”她不知如何回答,显然是想回去的。
赵翊了然于心,他就像是个善于设置陷阱的猎人,一步步的引诱着她,他看着她的眼睛,微笑道:“你帮我做三件事情,我就派人送你回江东去,如何?”
邓节舔了舔嘴唇,试探着说:“不杀人?”
赵翊笑说:“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