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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1 / 1)

司马道子甚是宽慰,便安排儿子继续监督战局,自己则下诏给刘牢之,让他整军出征,先除杨氏,再扫平东海。可是此时更加宽慰的,怕是坐在屏风后的支妙音。司马元显的安排可谓是天衣无缝,在杨佺期扫平孙恩叛军节节胜利之时,他便暗中里安排了亲信到桓殷杨三处传递消息,让之前埋下的暗桩开始活动,那些人大部分是三人入朝之时所带来的亲信,皆是用高官厚禄和金银财宝买通,以备他日之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正好全部派上用场。只是令司马元显没有想到的是,桓玄竟然早已打算吞并殷仲堪的地盘,在自己没有离间他二人的情况下,他们就自相残杀起来。并且,桓氏毫不手软的动用了驻守边塞的顾恺之部队,可谓是釜底抽薪,全力一击。如此看来,自己的人即便没有虐杀杨佺期的妹妹,他们大概也不会在那种情况下就此罢手,还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桓玄想必是继承他父亲的意志,迟早有一天要扬名天下。只是他开始选错了战友,现在又选错了敌手,没有朝廷出面帮他除去杨佺期,他定然是要死无葬身之地的,这是一招险棋。不过偷偷换出杨佺期的战报,也是他司马元显的一招妙计,本来那战报只是写桓玄没有回兵殷仲堪便咬舌自尽了,被他的人换成了桓玄回兵后亲自动手,想必杨佺期收到战报,定是气的七窍生烟。只是现在最为棘手的是新归附的刘牢之,既不肯被自己所用,又没有表现出与他人结盟的意图,一直在壮大和观望,手握重兵,不得不防。杨佺期与谢琰对峙的很是势均力敌,杨家兵马越是急着突破这牢笼,谢氏越是避而不战,想要绕过这谢氏的军马又无路可走,而这谢氏像是沾到了身上的糯米团,果真做到了你进我退,你绕我追,你攻我挡,你不动我不动。谢琰在战场之上,一直打的过于保守,还时常送信过来,表示不愿意与友军撕破脸,非要打的你死我活,大家各退一步,扫平匪寇再做打算,一时间让杨佺期左右为难。这样的局势拖了十日,杨佺期终于熬不住了,准备组织一场大的战役,不再留任何情面,定要斩杀于战场之上。只是没有想到,谢氏的援兵先到了。杨佺期此人作战确实骁勇,只是心机不深,虽不如自己的妹婿那般妇人之仁,却经不住对方几句暖言暖语就会打乱阵脚,战场之上,这一拖,便拖出了变故。刘牢之收到上命,觉得是个发横财的时机,便分出几名将领,以刘裕为首,攻打东海孙恩的余孽,自己率领了五万大军,前来铲除杨佺期,为的就是将自己的领域再次扩张。于是他只想速战速决,解决这个杨氏的麻烦,占领腹地才是他用兵的重点。不过果然不是他目中无人,在北府军的面前无论是朝廷大军,杨氏兵马,还是孙恩的草莽,都不值一提。杨佺期与刘牢之一战便伤亡惨重,几乎全军覆没。他此时腹背受敌,而后脾气的谢琰见援军已到,一改往日作风,与刘氏一起合围掩杀过来,打的他措手不及。他此时才反应过来,谢琰一直在拖延战机,等待援军,而自己却中计了,乱军中他奋力拼杀,只想留住一条命问问这狗贼,究竟是何居心!监牢之中昏暗阴沉,杨佺期很疲惫,心中百感交集,很想就这样一睡不起,可是心中带着的恨,却让他无法闭上双目。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纤瘦缥缈,会是谁呢?谢珝命人搬着小几和笔墨,进入牢中探望,说是探望过于优雅,其实就是来送送这位旧友,当然,如果杨氏承认的话。见来人是他,杨佺期有些愤怒道:你来做什么?谢珝不迟不缓,施了个礼,盘腿而坐,开始书写。杨佺期最烦有事磨磨唧唧的,便吼道:谢琰呢?派个哑巴来做什么!只是他突然好像电打的一样,明白过来了什么,便道:怎么是你,谢琰是你什么人?你果然是谢氏的人!谢珝的字也写好了,他看过去,那纸上赫然写道:杨兄别来无恙,未作介绍,谢珝不才,乃是谢琰之弟。敬道一直不晓此事,才没有告知,不是他之过矣。不提桓玄还好,提起此人,杨佺期瞪目欲裂,吼道:桓玄狗贼,背叛誓言,他日定会受天谴。他立过誓的,永不背叛,不然人神共诛。谢珝写道:并非敬道要杀你二人,而是天道。杨佺期笑了,道:天道,何为天道?孙恩叛乱是天道?荆州大水是天道?你休要给他扣上高帽子了。狗屁的天道。谢珝道:将军可知令妹妹婿如何死的?杨佺期不答,看谢珝继续写道:司马元显早已安插内应在荆州,敬道兵马入境之时,内应先写信告知殷公子荆州被夺,又趁机杀死令妹,做成此事,即便殷公子不肯相信,也会误会。杨佺期道:朝廷?你的意思是朝廷有意除掉仲堪?谢珝点点头并写道:朝廷早就忌惮殷公子坐镇荆州,还有将军你从旁协助,他日必成大患。本来想借孙恩反贼伤伤三家锐气,削弱实力,不想孙恩并不成事,于是他们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才致使如今结果。杨佺期道:可是桓玄如今却坐享荆州,难道也是有意安排?谢珝写道:敬道无权无势,无所依傍,现在扶植,便可在他日与刘牢之对抗,成鼎立之势,若是换做将军,则局势紧张,故而将军不能留。杨佺期道:朝廷为何不扶植仲堪,毕竟他的势力现在就可与刘牢之一战。谢珝写道:正是因为将军。若没有将军,殷公子不必死。杨佺期不解的道:我?谢珝写道:正是,因为将军骁勇,是不可驾驭的英雄,而普天之下能请动将军的人,只有殷公子。杨佺期道:你何出此言?谢珝写道:世人只知道殷公子与令妹琴瑟和鸣,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爱侣,却不知殷公子真正在意的确实将军您,也许他自己也未曾发觉,只是谢珝不才,在殷公子府上拜会之时,有所发觉。杨佺期愣住了,一时间难以从冲击中挣脱,吼道:一派胡言。谢珝写道:当局者痴,连座下小童都深知此事,封公子也是知情者,只是未到时机透露而已,殷公子对将军的感情天地可鉴。杨佺期回想两人的点点滴滴,不觉有所松动,可是故人已逝,如今他再想问个究竟也不能了。谢珝写道:杨将军此生所做的最大错事,是将令妹嫁于殷公子,害了你们三人,若天下不知你二人联姻,便不会如此忌惮,急于铲除。杨佺期不想再想,摆摆手道:可是妹妹当年得知嫁与之人是仲堪时,是多么的欣喜,婚后又是多么的幸福,我每每去看望她,都要与我说上一天一夜,仲堪待他如何之好。谢珝写道:也许令妹也深知此事,意欲为点醒于你。杨佺期道:她总是告诉我,仲堪时常与她提到年幼时我二人之事,也常问她我的喜好,原来她也猜测过。谢珝写道:天下不知情者,非你二人莫属。杨佺期无奈的笑了笑,道:我与仲堪非儿女之情,而是知己之情,你们错怪他了,仲堪他也是真心待我小妹,天下没人会懂,我们三人才是真正的知情之人。谢珝写道:既然如此,谢珝不再置喙。只是如今刘牢之妄图杀将军而后快,夺取江州,扩充自己的势力,将军还是早做打算罢。杨佺期道:败军之将如何打算,生死皆不在我自己手中。既然桓玄与我一样,都是朝廷的一颗棋子,那么不如将江州送给他。如果仲堪地下有知,也会如此打算。谢珝写道:敬道此生会为二位兄长报仇雪恨,他日地府,二位当面质问于他便可。杨佺期道:敬道此生有珝公子一位知己便是他的福分。谢珝一怔,随即颔首,拱手施礼。杨佺期道:多谢,珝公子告知真相。谢珝躬身再揖,便退出了牢门。作者有话要说:给小老自己写难过了,因为踏着朋友的尸身向上走的感受与敌人哪里会相同呢!~第46章人在家中坐,噩耗天边来。半年前封尚与三个兄弟热热闹闹的一处喝酒打闹,嫌弃这个,挤兑那个,对月言欢,好不惬意。虽然自己不是那种手握重兵,可以统辖一方的大官,可是还是能看出,无论身份如何,四个人气度秉性很是相合,是真心的相交。杨佺期的性格真是直爽,连带着他的胞妹都很直爽,与这样的人交往,最舒服的就是有啥说啥,没事打一架,浑身舒爽,两个人没什么共同话题,你说飞鸟我说鱼,还能欢天喜地的聊到一起,反正不管别人说了什么,自己说完了就很开心。而殷仲堪就是那种,有什么知心话都能跟他聊的知心哥哥,有什么难言之隐,都可以畅所欲言,又保密又贴心。比如自己对谢珝的关注超过普通朋友的这种心情,就曾经讨教过殷仲堪的意见,而老殷同志作为一个没有过来的过来人,很理性的分析过这件事,他觉得就是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类型的人,就对此产生了浓厚的研究兴趣,那不叫心悦,叫好奇。如果说仅仅几个月没见,八月节里要在南郡聚会的约定还在耳边回荡,大胜而归的消息背后却是天人两隔,换了谁也都很难接受罢。一个联合攻打外贼的战役,最终会是这个结果,三个兄弟出去,一个人回来,收缴了其他两人的全部地盘,居然还一问三不知,别说桓玄抑郁了,他都有点抑郁了。官方的说法是,殷仲堪不满陶姜先生在荆州时的所作所为,突然起兵攻打陶先生部,于是拉开了战事情。陶先生撤军途中分别寄两封救援信,一封写给了桓玄,要他火速支援,一封写给了顾恺之,要他调动襄阳全部兵力入荆州。可是当时荆州水患没有解除,殷仲堪长途跋涉回兵后,竟然不敌陶姜和顾恺之两路夹击,于是在桓玄赶到之前战役就结束了,陶姜先生堂而皇之的夺取了荆州管辖权,殷仲堪自尽当场。杨佺期得到这一消息后,为妹夫报仇心切两路军马同时向荆州进发,中途遇到了谢琰与刘牢之的联合截杀,由于兵力分散,杨氏各部也被打的节节败退,最终,杨佺期与谢琰处和谈不成,自杀而亡。这两边的遭遇,都是在桓玄不在的时候发生的,而真实的情况,恐怕唯一不知的就只有他一人了。几日前桓玄就收兵回了南郡,入府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没有派人找自己过来叙谈,据说是每日将自己关在书房,不与任何人交谈,饭也不用,寝也不就。封尚见到他后,就知道自己无法安慰眼前这个落寞之人,只能看着他负着手,背影阴沉,安静如斯。可是再难开口也要开口,封尚便道:珝公子何时回兵?桓玄肩头略一动,仿佛是听到谢珝的名字,心中有了点波澜,却还是不动不答。封尚问道:荆州和江州你准备如何处理?桓玄终于开口道:一切交由陶姜先生。封尚又问:你如今还肯信任此人?桓玄回过身来,看着封尚,却并未回答。封尚便道:陶姜先生成就你的大业,确实处心积虑。可是一举除去殷氏杨氏,最直接有利的人,可能不是你。桓玄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说了。封尚道:你不想听也得听啊,最初我觉得珝公子投奔于你,只是要你除去刘牢之为他的师父报仇,可是如今看来,他这是将仇恨牵怒至你们三人身上。桓玄突然回过头,道:不,他只是想扩大我的势力,助他除去司马氏与刘牢之。封尚道:忠言逆耳,若是壮大你的势力,何必至他们二人于死地啊!他这是之前便与你家陶先生联络好了,怕你不允,就支开你,趁你在途之中,先斩后奏。桓玄又道:不会,战局一旦拉开,又有谁会知道结果,必然是出于无奈。封尚道:杨佺期被谢琰截住的时候,他为何不将误会解释清楚,而是让谢琰出兵拖住老杨?桓玄沉默不语。封尚又道:他早与谢琰商议好了,派人快马加鞭报于朝廷,搬刘牢之当救兵杀屠杀老杨,好让这杀人的罪名不被安在他头上。桓玄又背过身去,像是不想听下去了。封尚追着道:说是老杨与谢琰谈的不拢,于是自杀。可是他却留下遗书兵符将江州全权交于你处理,不是谢珝能办到,难道还是谢琰?桓玄道:别说了。封尚必须要说透才能安心,便道:他先将老杨的兵马杀尽,再巧舌如簧,逼他自杀,再为你讨来江州,真是机关算尽啊!桓玄低头,手已经攥的太紧。封尚道:你的珝公子有通天之能,随便占卜几卦就能预知战局,想必早就料定是这种结果,便有所安排,现在你如何谢他?桓玄道:世人传说的,又岂能当真,他所占卜的,在我看来,未必会真。封尚道:自欺欺人!你是指荣登九五,还是命无桃花啊!不要闭目塞听了,你的桃花,处心积虑的在你身边,伺机埋伏呢!能有什么好结果啊!还有你依仗的陶姜先生,怕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桓玄不想继续听,再次转过身来,神色已经无法继续保持冷漠和自然,他再次抬了抬手,示意封尚不要再说了。可是封尚觉得是疖子就要挑开,便道:我知道你心中全然都知晓,只是一个是你深信不疑之人,一个是你心中之人。一时间你难以接受,可是这二人确实不得不防。见他又不答话,便继续道:敬道,你不该感情用事,想想你父亲的志愿和抱负,看看荆州天灾时百姓的疾苦,想想孙恩之流为何反对朝廷,那些流民为何暴|乱,而他们最后的结果呢?不要再坐以待毙了。你是要做大事的人,身边不能留包藏二心的人。桓玄终于道:我知道,可是彖之他不能没有我。封尚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他,想了想,便道:国之栋梁,邦之希望,怎可因儿女私情荒废。你说了要逆天改命,怎么还真被这克星克住了?你昏了头了?他若是心中有你,我都不愿意劝你。他只是利用于你,甚至还要你的命,你都不顾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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