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没什么,工作嘛,就得一是一,二是二,否则掺杂了个人情感在里面,那可就说不清了。”贺庆唐很爽朗地笑着,“解处长,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省里重视了,动作比较大,风声还是有的。其实这两天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琢磨该如何让事件解决得更有利于当事人、有利于社会的稳定。”
“到底是贺局长有大局意识,你能这么说,我们很高兴。”解如华道,“其实我们小组也很为难,从司法局到法院、检察院,在了解情况时都或这或那地被搪塞,根本就没有人愿意说什么,当然了,可能他们也说不出来。”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有立功表现时争先恐后,等到承担责任时又都成了缩头乌龟。”贺庆唐要借机把自己扮出一副高大上的形象,“直言不讳地说,当年的黄金抢劫杀人案,在结案时的确有疑点,但是,当时全省严打正在节点上,重大要案要求从快从严办结,所以我们公安的压力很大。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当时涉案嫌犯确实也招供了,所以我们就认定了其犯罪事实,并移交检察机关公诉。”
“说到我们重查的那个案子,当年‘嫌犯’招供一说,在法院那边似乎有不同的说法。”解如华道,“据当时办案人员说,‘嫌犯’曾说过,在公安取证阶段遭到了逼供,不给睡觉、不给吃饭、不给喝水,还不给解手。”
“那时为了迅速破案,可能负责审讯的警察说了此类的话,仅仅是口头上的,绝对没有任何事实。”贺庆唐道,“毕竟,在当时来说,那也是一种审讯手段嘛。”
“是不是事实,现在也没法求证了。但不管怎么说,恐吓威胁,是远不能作为审讯手段的。”解如华笑了下,道:“说到手段,还有一件事。在法院庭审的时候,‘嫌犯’还说公安在审讯时曾对他说过,说抢劫中的受害人并没有死,所以只要承认了,几个月时间就能出来。”
“没有的事。”贺庆唐摇头笑道,“那是嫌犯故意为自己开脱,捏造出来的,千万不要被蒙蔽了双眼。要知道,有的嫌犯智商很高,关键时刻最会说些混淆是非的事。”
贺庆唐这么说,解如华也没法再质疑。
贺庆唐看了看解如华,继续为自己开脱道:“我是实事求是的,你刚才说什么不给睡觉、不给吃饭的,我就没法否认,毕竟是有那个影子的,因为办案的警察的确说过。但是,说什么受害人没死,只要承认了短时间内就能出来,那种诱供的事绝对没有!也许,法院庭审的时候,在场的人可能都听到了嫌犯那么说,但是并不代表那就是事实。就像我说的,那只是嫌犯力图把水搅浑而已。”
贺庆唐说得很有气势,颇有番正义凛然的样子。
“贺局长,还有个问题,公安办结案后移交检察机关,然后检察机关公诉至法院,但法院最后认定证据不足,驳了回来,最终转到了正辉区公安分局,并且由你具体负责。”解如华尽量以轻蔑的眼神看着贺庆唐,问道:“我们想知道,驳回后补充证据阶段,你是怎么找到新证据的。”
“从犯罪现场找到的。”贺庆唐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时的犯罪现场还在封存着?”解如华问。
“封着呢,因为案子还没尘埃落定,必须的封存好了。”贺庆唐道,“至于新证据是怎么找到的,解组长,我只能跟你说,办结黄金抢劫杀人案在当时就是个政治任务,而我,只是实现任务的一个关键点而已。”
“这么说吧,贺局长,你也承认当年的案件存在冤情,只是出于政治需要而不得已为之,是不是?”
“也不能那么说,当时在大多数人看来,嫌犯的犯罪事实存在,只是犯罪证据不足。”贺庆唐道,“包括我在内,也那么认为,所以,当年办案的时候,我们公安人员没有人认为有什么冤情。”
“那现在看呢?”
“现在因为真凶落网,所以从客观事实上说,五年前的判决是存在问题的。”贺庆唐道,“但那绝不是个人原因,而是体制问题造成的。再说了,解处长,虽然现在大家几乎一致认为真凶落了网,抖出了实情,但实际上,又怎么能认定‘真凶’是真凶呢?仅凭他的交待?我们不否认‘真凶’交待的细节跟案情很吻合,但是,我们又怎么能保证‘真凶’所说的一切,是其亲历,而不是从其他渠道获得?”
“贺局长,你的意思是,有内部人故意透露出来?”解如华道,“那可能嘛?”
“凡事无绝对。”贺庆唐道,“当年那案子的证据补充工作是我负责的,很多人都知道,如果有谁想背后对我下手,这也是个好法子,对不对?”
“嚯,贺局长,你的推理着实证明了你的业务能力,很强。”解如华道,“不过你别忘了,这件事情可是经过众多环节的,从目前我们在法院、检察院了解的情况看,并不是你说的那样。再说,我们专案小组要调查的是当年案件审判问题,退一步说,至于谁是真凶,可以朝后放一放。眼下要弄清的是,当年到底怎么补充的证据,从宣判结案的。”
“在补充证据的环节上,我负有一定责任。”贺庆唐觉得不能再胡搅下去了,“但我要澄清的是,那不是我个人主观愿望。”
贺庆唐说到了这个程度,相当于已经见了底,解如华也不好再问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