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应生说:“列车不开放不行,因为坐不满,满铁公司会亏钱,就会让高级火车停运,所以外国人也只能同意。但他们强烈反对跟中国人坐在一起吃饭,所以只好这样。”
“跟中国人坐在一起吃饭怎么?”秦震瞪着眼睛问,“他们现在不也得跟中国人坐在一起乘车吗?装什么装!”
侍应生歉意地看看他俩,又看看那两名外国人,说:“我只是侍应生,别的不知道。”
他走后,那大胡子外国人与年长外国人交谈了几句之后,似乎有些不满意,一边说着什么,一边看着郝运和秦震,表情很不友善,而且还带有几分鄙夷。秦震问郝运:“能听懂吗?”
郝运回答:“我英文很一般,能听懂三成,他大概在说很讨厌中国人,不希望跟我们坐在一块,更不希望我们也跟他们一样喝相同的酒。”
“真他妈的不要脸!”秦震很生气,“坐着中国人的火车,享受着中国人的服务,却还瞧不起中国人,那你来中国干什”么?”
郝运问:“你之前去过上海治病,也是从奉天出发,来去不也是坐火车吗?怎么第一次知道这火车上有这种规定?”
秦震哼了声:“我又不是富翁,怎么可能买那么贵的票?我是坐船来的。”郝运连忙说原来你就是想宰大头啊,秦震嘿嘿地笑,并不回答。
这时,坐在对面那个留大胡子的外国人用手指节敲了敲中央的小桌,满脸不耐烦:“quietly!”
“说什么?”秦震问。
郝运说:“他说让我们安静点儿!”
秦震歪头看着大胡子外国人:“凭什么不让别人说话?”
大胡子外国人显然听不懂汉语,也不再搭理秦震,继续低头喝他的酒。秦震刚要再说话,那年长的外国人用生硬的汉语说:“对不起,你们不用理他。”
“咦,原来你懂中文!”秦震指着这外国人。
这外国人微笑点头:“会一些,但并不很熟练。”
郝运和秦震刚在侍应生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心情都不太好,而且这事也与对面坐着的这两个外国人有关,于是两人也不再搭话。没想到,这年长的外国人倒是很有聊天的兴致,问:“你们是哪里人?到上海做什么?”
秦震刚要说话,郝运想起之前在鞍山驿跟韩成的那段谈话来,心里就有了警惕。虽然那次是因为与英国人吉姆有冲突,所以韩成才故意套话,但郝运觉得,这些外国人在中国个个都是趾高气扬,不得不防,于是就在下面悄悄用手指捅了捅秦震的大腿,他立刻假装咳嗽,装成没听见。
年长的外国人微微笑了笑,也不再问,把酒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看着窗外的景色,似乎在自言自语:“中国,对我的吸引力太大了。她似乎很落后,却又很发达。她似乎很荒凉,却又很美丽,她似乎乏善可陈,却又处处是宝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