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旅社又呆了三四天,郝运来到小西关报馆附近那家裁缝店,在穿衣镜前试了长袍。衣服十分合体,郝运一面照镜子一面笑,忽然觉得很像那种刚加入民国剧剧组的群众演员正在试衣服。女老板问:“先生,您笑什么,是做得不合体吗?”
“不是不是!”郝运连忙说,“很好,只是我以前从来没穿过长袍。”
女老板哦了声,似乎明白了什么,郝运心想,肯定是她把自己当成那种连长袍都穿不起的穷老百姓甚至农民。付过余款后把订做的两件长袍和衬衫、长裤都取走。郝运回到大东旅社,傍晚时分,他开始换行头,从里到外都换上新的:短裤、衬衫、长裤、长袍、袜子和皮鞋。数了数手里的钱,还剩不到十三块银元。反正都要花光,郝运将这些银元从旅社老板手里换成那种“四厘债券”的纸币,收进裤子口袋,感觉轻松多了,这才又叫人力车,让车夫去大南门的红玫瑰舞场。
这条街很热闹,刚进大南门的牌楼,郝运就远远见前面有好几个类似夜总会的地方,门口都是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广告,还传来隐约的西乐声。车夫把人力车停到一个舞场门口,这舞场门脸不小,上方的巨大霓虹灯招牌写有“红玫瑰舞场”五个大字,不停地来回变幻,依次闪烁着。郝运付过车钱下来,霓虹灯的彩色光线很亮,闪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大门两旁停了七八辆汽车,基本都是黑色。
“舞场……多难听的名字,为什么不叫舞厅?”郝运自言自语。以前他在网上和历史课本中看到过不少民国时期的照片,整体印象就是一个字:破。无论民国初期还是末期,所有的照片看起来都很陈旧,毫无生气,人和景都是。但在电视里完全不同,影视剧中的民国非常摩登,人的打扮、街道和景物看起来都那么新奇。那时郝运经常想,电视剧都是瞎编,民国时期那么落后,怎么会看起来这么光鲜亮丽。
而到了现在,郝运看到这座红玫瑰舞场,听到里面传出来的音乐,这才明白影视剧里才是真的。同时也明白为什么照片中的民国看上去那么落后,因为照片都是黑白的,没有颜色。
他没敢直接走进舞场,要是遇到韩成那才叫糟糕。但郝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既然不敢让韩成看见自己,那来干什么?难道还真跳舞来了。郝运信步走到舞场门口,见里面灯红酒绿,布置得很高档,不少圆桌散落在大厅中,基本都坐着穿西装的男人和穿旗袍的女子,也有少数穿的是长袍。台上有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正在唱歌,穿着合身的旗袍,嗓音甜得发腻,含糖量极高,听得郝运浑身起鸡皮疙瘩。歌的内容并没有听过,郝运以为这种民国时的舞场怎么也得放那首著名的《夜上海》才正常。
不时有衣着讲究的男女互相挎着进出舞场,门口斜坐着个中年男人,一身肥肉,非常强壮,里面是白背心,外面穿黑色短衫和黑裤子,敞着怀,脚穿黑布鞋,光头,那脑袋在霓虹灯光的映照下反出五颜六色的光,让郝运很想笑。他以为进去的人都得花钱买门票,而这壮汉就是收门票的,可并不是,这些进入舞场的人就是直接迈步往里走,那光头就懒洋洋地坐在门口,不知道起什么作用。
也许是看到郝运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友善,这壮汉坐直身体,也盯着郝运看。从壮汉的表情来看,郝运总觉得要不是自己穿的这身衣服还算体面,壮汉可能都会直接开骂。郝运心想可别进去,虽然非常想体验一下民国时期的舞场夜总会气氛,但不能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