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颂一手接着碎渣,小口把他剩下的吃掉,埋怨道:“你怎么这么挑嘴?”
厉霄挑眉,嘴唇凑到宋颂耳边:“吃你的时候不挑嘴,哪儿都能吃。”
那声音低低的压在宋颂耳朵边儿,闹得他微微发痒,他顿时缩了缩脖子,扭头瞪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这人不正经。
厉霄一笑,道:“皇祖母,若没别的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哎……你不留下与阿扬说会儿话?顺便吃个便饭吧。”
“有时间兄弟几个到福香楼聚聚吧,今日便算了,天都黑了。”
厉扬站起来目送他们出门,又缓缓坐了下去,道:“没想到大皇嫂居然能孕育子嗣,这下可好,您和父皇也不用担心他晚年无人照料了。”
“你无事多跑跑王府,跟你大皇兄打好关系,日后若是登基,也好让他心甘情愿辅佐你。”
厉扬垂下睫毛,剥着手里的毛栗,道:“大皇兄不太喜欢我。”
“你们兄弟俩以前最好了,日后也要好好的才行。”
厉扬将剥好的毛栗喂给老太太,宽慰道:“您就别管我们了,吃好喝好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宋颂在外间把斗篷穿好,与厉霄互相帮对方系好带子,出门之后,天已经黑透了,他们沿着宫里宽敞的石板路慢慢朝外走,宋颂忍不住道:“太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跟你所见的一样。”
宋颂道:“他与皇后倒是不怎么像。”
“父皇自幼便教导我们兄友弟恭,他是最担心兄弟阋墙的,故而我们兄弟并不完全被养在各自母亲身边,小时候,每个月固定至少半个月去皇祖母宫里居住,方便培养感情,再大一些,父皇就给我们分配了宫殿,兄弟们白日里一起读书,晚上一起睡觉,同在宫里,探望母亲也都方便。”
宋颂一脸羡慕,道:“那你们小时候肯定很热闹了。”
“幼时兄弟们感情很好。”厉霄牵着他被养的细细软软的手指,许是陷入了回忆里,没有再说话。
宋颂抬眼看他,又默默收回视线,幼时感情好,后来就变了吗?是从中毒开始之后吗?
他忽然好想知道厉霄的过去,所有的一切,他的开心他的失落他的愤怒或者其他各种各样的情绪,但厉霄不说,他也不敢问的太深,害怕哪一句会惹他不高兴。
两人上了马车,厉霄习惯性的将他当宠物似的搂在怀里,宋颂乖乖被抱着,直到厉霄开口:“你有话想问?”
“没……”
厉霄在他脸颊吻了一下,道:“想问便问,你我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
宋颂眨了眨眼睛,道:“殿下今日对皇后步步紧逼,是故意的吗?”
“怕了?”
宋颂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又点了点头,道:“我感觉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好像是……起了杀心。”
厉霄安抚的将他搂紧,道:“你知道为什么太子对皇后所做之事一无所知吗?”
“我原本以为太子应当是城府极深之人,但几次接触下来,似乎并非如此。”
“因为皇后做的有些事,不敢让他知道,她知道父皇虽然疼我,但也一样疼爱太子,如果太子搅入了这团浑水之中,那就不再是他疼爱的那个儿子了。”
宋颂一点即透:“一旦太子失去陛下宠爱,那太子之位便保不住,假如皇后当真做下了错事,陛下也不会再容她。”
厉霄步步紧逼,是为了逼皇后出手。
如今厉霄渐渐势大,又强势逼人,假如疯毒一事真的是皇后所做,她这会儿一定已经急坏了。因为事情一旦败露,在厉霄完全清醒的前提下,陛下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舍弃太子扶正厉霄,到时候没有太子这个未来储君做保,她一定得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连带秦家一起。
但如果厉霄还是疯的,那就不一样了。
哪怕她真的做了那样的事,皇帝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她是太子生母,皇帝得考虑未来天子的名声问题,她做的所有事情,都会湮灭在王座之下,像是从未发生过。
如今皇后已经没有退路了,放过厉霄,以前的所作所为不光功亏一篑,甚至会遭受反噬,她什么都得不到。她只能在太子之位易主之前,杀了厉霄或者让厉霄在宏仁皇帝眼里彻底变成废人。厉霄武艺高强,杀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要筹谋算计,也还需要时间。
但对于皇后来说,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先是天子塔一事秦宁暂时交了兵权,又是赌局一事输了钱财,厉霄还翻出了陈年旧事,如今这件事已经成为了一柄利刃悬在她的头上,随时都会落下来。
最方便快捷的方法就是杀了宋颂,让厉霄继续疯癫。
宋颂忽然有些后怕。
皇后今天让人请他过去,居然当真是决定要下手了。
他顿时朝厉霄怀里蹭了蹭,闷闷道:“我不想死。”
“我不会让你死的。”
宋颂心里有些委屈,如果厉霄是为了让皇后出手杀自己,哪怕是为了大业……他一时也难免难受,口口声声说不想让他死,那万一皇后真的得手了呢?
仿佛看出了他的失落,厉霄捏了下他的鼻尖,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从未想过要将你置于危险之中。”
“我才不信。”
“你死了我还活着做什么?”厉霄说:“杀你便等于杀我,我倒不如自己先自尽来的痛快。”
宋颂的心里已经因为他这两句话升起几分甜蜜,但他还是不理厉霄,并用力道:“哼!”
他揪着厉霄的衣服,偷偷扬了扬唇,不可避免的想,既然不是为了让皇后杀自己,那是为了什么呢?
电石火间,宋颂忽然想清楚了。
杀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不可能完全的解决皇后的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