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少主淡淡道, 转身朝庭院外走去。
我想着这一回少主总算是答应了, 连忙跟了上去生怕他后悔。
谁知我只顾着高兴, 竟忘了脚下原本的石径小道,已经被淹没在茫茫大雪之中, 我走得又急了些,一个踉跄朝前头扑去。
少主走得离我较近,这一摔他也遭了殃,我整个身子结结实实地撞在他的后背上,这才止住脚下的滑跌。待我从慌乱中抬起头, 才知道是少主及时地往后退了一步, 并伸手搀住了我,才避免我摔得鼻青脸肿。
我一脸惭愧, 赶忙将手收了回来,红着脸,没有说话。
少主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往前走去。我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头,踩着他的脚印, 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大雪纷飞, 天寒地冻,尽管双手已经冻得红彤彤, 可我还是忍不住手痒, 往道路的两旁拈花惹草。呼吸在风中化成白色的雾气,我听见鞋履踩在雪地上的梭梭声,我伸手触摸到了苍月山的冬天。
苍月山极高, 从半山腰往下看,整个都城皆覆盖在大雪茫茫之中,颇有些悲壮苍凉的气氛。少主只是默默地走在前头,也不说话。我想着,兴许是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才会这样。
想到这里,我停下脚步,从一旁的树枝上取了点积雪,在掌心捏成小雪球,朝少主的身影掷了过去。
少主似乎已经听到身后的动静,一个侧身,雪球从他的身边轻轻掠了过去,啪地一声落在雪地里,没了踪影。
他开口笑笑,摇了摇头,还是没有说话,仍旧径直往前走去。
我不肯罢休,又捏了几个雪球,接二连三地往少主的后背投了过去。这一次少主没有躲开,雪球落在他靛蓝色的大氅上,绽放出细碎的小雪花,四处飞溅,落在他的身上,发丝上。
终于得逞,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少主却在这时突然停下来脚步,我正好奇想凑上前去看个究竟时,少主却突然一个回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雪球,朝我掷了过来。
我虽然反应有些慢,但还是巧妙地避了过去,佯装生气道,“少主,你耍赖!”
话音刚落,第二只雪球又朝我奔了过来,隐约中,我看到少主的脸上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笑容,轻松且畅快淋漓。
我甚少见到他有过这样的笑容,又想着而今四下无人,顾曲他们也都不在,这场雪仗总归可以是好好地打一场。
少主不甘示弱,见我来了兴致,也接连不断地从手中抛出各样的雪球。我细看是才发现他手里的哪里是雪球,分明是做成了一个个小动物的形状,有兔子模样的,有小狗模样的,一个个栩栩如生。
我不得不佩服少主的好兴致,他竟然有闲暇时间折腾这个。我看着手中圆滚滚的雪球,忽然觉得它丑得可怕。
一场雪仗打下来,我和少主难分胜负。原本冰凉的手脚也渐渐温和了起来,我看着茫茫大雪中的少主,身形料峭,眉清目秀,远远望去,就好像一副风景画。
我不由自主地凑近他身旁,试探着问,“少主,我们一起堆雪人好不好?小时候,每年的冬天姥姥都会陪我堆雪人,她说瑞雪兆丰年,大雪能给来年带来好收成,给家人带来祥瑞安康。”
我说着声音低了下去,自进潋月阁以来,姥姥这个称呼我已经陌生得不能再陌生了,而今呼唤起来,只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很是难受。
“好。”少主答道,目光柔柔地注视着我。
我原以为他会拒绝,哪里想他这么爽快的答应,心中欢喜,一时间,连句道谢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傻笑。
少主伸手来,温热的指尖,轻轻触碰上我的脸庞,我这才发现方才提及姥姥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留了出来。
我看见少主的喉结轻轻了滚动了一下,声音像是从无间地狱发出来的一样,虽然低微,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他说,“珺扇,别怕,我会一直守着你!”
大概少主也不知道,他心里的话,我能听得一清二楚。只是我没有说,生怕这话语太过压抑,像极了生离死别。
我也是第一次看见少主堆雪人的样子,认认真真,让我舍不得将目光从他的身上挪开。等少主察觉到我的时候,我才迅速地低下头去,佯装十分卖力地滚着雪球。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鹅毛一般从天而降,积雪也越来越厚,北风呼呼地挂着,在空中肆意地翻转。我出门时,衣着单薄了些,这场寒意来势汹汹,根本毫无防备,我缩紧了身子,猛打了个喷嚏,稀里糊涂地抬起头来。
不知何时少主已经走到了我的跟前,他伸手替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又迅速地脱下大氅盖在我的身上,柔和地笑笑道,“回去吧。”
我看了一眼雪人,已经有了模样,脸圆圆的,鼻子小小的,可终归抵挡不住这场寒流,随少主往庭院内走去。
方才只顾着赏雪景,殊不知已经走出了两三里地,才走小半里地,寒意越发浓重了,我一连又打了几个喷嚏,有些头昏脑涨。少主见此这样,停下脚步,朝我伸手来道,“把手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