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这番话说下来, 我只稀里糊涂听得‘棋子’二字, 它像一枚尖刀狠狠地刺进了我的心窝。
虽然我早就知道, 自己是以引灵人的身份存在于潋月阁,可这样的话, 从梧桐的嘴里说出来,就像万箭穿心,何其残忍。
顾曲在一旁察觉到我神情有恙,忙走上前,小心翼翼道, “扇子, 你别听她胡说!她向来口无遮拦惯了,你别当真!”
“顾怀信, 我看你是被她给迷昏头了,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自她进潋月阁以来发生了多少事,她就是个不祥之人。”见顾曲上前护着我,梧桐的眼里早已是满满的恨意,眼睛红肿, 泪水就快要涌出眼眶。
“那又怎么样?”顾曲道, “就算全天下的人都抛弃她,我也一定会好好守着她。”
这样的话, 我也是第一次听顾曲, 情真意切,可我却觉得很是内疚。
“顾怀信,你!”梧桐气得忍不可忍, 一时间又找不到发泄的方法,只能生着闷气。
“梧桐。”外头突然响起少主的声音,他神色平静,可眼底似乎有一丝怒火,目光直直对上梧桐。
梧桐再顽皮,但一见到这样的少主时便会变得老老实实,她赶忙收起方才的嚣张气焰,战战兢兢道,“少主,您怎么来了……”
“出去吧……”少主淡淡地道了一句。
梧桐哦了一声,小跑几步出了门。
我不知道少主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他在门口听了多久,只觉得当看到顾曲离我很近时,他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失落的神色,同顾曲道,“你伤还没好,怎么到处乱跑?”
“我随便走走,你找我有事?”顾曲被他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往我身边挪远了些,继续道,“虽然封灵簿依旧没有下落,但我这次去金陵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伤你的是什么人?”少主问道,眉宇间有丝忧愁一闪而过,目光对上顾曲苍白如纸的脸庞。
“啊!当时酒喝多了,没看清。”顾曲看了我一眼,敷衍道。
“是凶灵,对吗?”少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
“我……”顾曲知道再瞒不下去,只好无奈道,“我原以为还可以再多支撑些时日,可是我没想到还是有人抢先了一步。”
“他们是冲着封灵簿来的,”少主道,“破除封印不过了为了混淆视线罢了。”
“放心,有我在。再说了,如此一来,有些事,反倒可以水到渠成,倒也不完全算是坏事。”顾曲拍了拍了他的肩,以示安慰。
我在一旁听得清楚,看见他两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夜里的时候,我照常对坐在少主的桌案前,虽然少主手里也捧着书,但双目时不时地越过窗格飘向远方,心不在焉。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佯装什么也不知道,问道,“少主,夜深了,早点歇息吧,我去给您铺床。”
少主微微颔首,合起书卷,叹了一口气,面向我道,“今天陆先生都跟你说了。”
“少主,您都知道了。”我低下头,轻轻地回了一句,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没用的人吧,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五百年来,我连见她一面都不敢奢望。”
先前我对陆先生的话半信半疑,而眼下少主这么说,我又重新记起白日里的那段话,心中一酸,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少主,您千万不要这么想,在珺扇眼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
“好?”少主目光转想我,试图揣测这个字里其中的深意,却还是作了罢,冷冷道,“我记得你说过,最喜欢江南,多年前我曾在扬州买下一座院子,等过段日子,我遣人送你过去吧,江南宁静,也适合顾曲疗伤。”
我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想着少主之所以会这么说,定是白日里听见了顾曲对我的承诺,以为我俩情投意合。我连忙摇头,断然拒绝道,“少主,我说过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潋月阁,离开您。还请少主不要赶我走……”
“你别多想,等一切都尘埃落定,我自会去扬州同你们汇合。既然陆先生已经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了,那你就该明白,自己做错的事,岂有让别人来承担的道理?”少主语气虽淡,却不失柔和。
夜风穿过窗格吹了进来,少主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容貌在我的眼眶里逐渐变得迷糊,我哽咽道,“少主,错又不在你,为什么旁人的过错,却要您来承担?无论如何,我不走!”
我突然想起先前幽兰镇上遇到的那个道士,我清楚地记得,他说只有我能救少主,尽管当时因为顾曲的出现,我并不知道用什么样的办法可以救少主。但我想着,能在为少主做些什么,哪怕就一丁点儿,便也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