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眸子里的光亮一点点褪去,他瘫坐在椅子上,泪如雨下。
片刻以后,他像发了疯一般,飞快地站起身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少主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做,只是伸出手来,轻轻一挥,徐行又结结实实地摔回到了椅子上。
他再想起身时,却发现已经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拼命地叫囊,“求阁主赐我一死,好让我与她在泉下相见,永不分离!”
我知道陆先生是最听不得这些胡话的,果不其然,他气得站起身,照着徐行的脸庞就是一巴掌,狠又快,嘴里怒骂道,“糊涂东西!你以为这么死了,就能见到她了?!”
我看了少主一眼,他正不动声色的饮茶,神情淡定自若,仿佛眼前的事无自己无关。
正在这时,门砰地一声被人推了进来,我抬头一看,却是顾曲。
他从外头的风尘仆仆赶来,进门朝将桌案上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才脱下被大雨淋湿的袍子,坐下身问道,“说吧,什么事!”
陆先生轻轻推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徐行的存在,并轻咳了一声。而顾曲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装迷糊,笑问道,“怎么?你们新收的徒弟吗?看着不错,是个读书人吧……”
我见顾曲一头迷糊的样子,忙伸手轻轻地在他手臂上拧了一把。谁知这家伙,雨点小雷声大地几乎整个人要凳子上飞起来,一脸幽怨道,“沈珺扇,你干什么,想谋杀亲夫啊?”
“你!”我被顾曲气得说不出话,他总在这样关键的时候时常不正常。
少主知道徐行的事耽误不得,又见顾曲这般模样,也来不及询问此去金陵有何收获,只是开口轻声道,“顾曲,须得借你芳华镜一用。”
顾曲正喝着茶,听到少主这么说,微微皱起眉头,一面用手挡住脸,一面用嘴型对他道,“杨守戚,你疯了,绿竹还在我里头待着呢?”
少主明白顾曲的担忧不无道理,虽然芳华镜也是上古神器,可同封灵簿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将绿竹锁在芳华镜内,实属无奈之举。
“镜主,少主的意思是,让芳华镜造一个幻梦。”陆先生突然对顾曲恭敬起来,回头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徐行,无奈地摇了摇头。
“杨守戚,以我来看,这位小兄台一心求死,你这又是何必呢?”想来顾曲回来的路上已经听闻了关于徐行的一切,他放下茶杯,第一次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少主。
我知道顾曲手上的芳华镜能生万物,所有过去抑或不存在的,都可以凭空变幻一个出来,且不用吹灰之力。但是实在是想不通,向来爽快地顾曲,这个时候却犹豫了。像是在担心少主,目光隐隐处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少主却仍旧目光温和道,“暂且一试,结局如何我们不得而知。”
我听着他们彼此间的对话有些迷糊,不知道他们究竟要做什么才能帮助徐行,但是我知道,这一定是最好的办法和最好的结局。
见少主执意如此,顾曲几次劝解无用,只得无奈道,“杨守戚,你在想别人的时候,能不能想自己?”
我抬起头来看着顾曲,一头雾水。而少主只是沉默不语,可他平静的眼睛却在告诉我,他有好多的心事,好多不能同别人说的心事。
顾曲长叹一口气,懒懒地站起身,朝陆先生和徐行道,“我只能尽力让她把最后没有完成的心愿,当着你的面再说一遍。”
听到这话,徐行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双眼空洞地望着顾曲,不敢相信道,“我真的还能再见她一面吗?”
有了顾曲的这句话,陆先生跟我一样,揪着的心终于松了一口气,安慰徐行道,“放心,这一回,再不会有人阻拦你们。”
徐行点了点头,像是幡然醒悟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顾曲面前,痛哭流涕道,“能不能让我和她永远在一起,这辈子不行,下辈子也行,我不能没有她!”
众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了一大跳。顾曲是急躁性子,平日里最讨厌这种咿咿呀呀的儿女情长,觉得甚是头疼。我再看他神情时,显然已经是厌烦到了极点。
果然等不及有人开口,顾曲就阴沉下脸,面有怒色道,“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把一脚把你从潋月阁踹下去。”
徐行看着他面善,哪里想着他竟会如此翻脸不认人,只好作罢,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朝少主深深地鞠了一躬道,“如此,便有劳阁主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想着能帮就尽量帮,于是轻轻拉了拉顾曲。可谁知他却侧过身子,低声在我耳畔道,“扇子,有时候善良同助纣为虐没什么区别。”
我刚想说什么,顾曲已经将芳华镜子取了出来。镜子漂浮在半空中,顾曲双目紧闭,轻念了几声咒语。
那镜面突然迸射出一道刺眼的光芒,待光芒散去之后,从里头走出一个婀娜多姿的女子,此人正是秦佩玖。
我睁大了双眼,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这幕,偏偏这事,顾曲却有些重心不稳,身子一斜,倾倒在我身旁,全身微微发抖。
“顾曲!”我惊呼一声,慌忙扶起他,满脸担忧道,“你还好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稍稍平复了一下,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秦佩玖比我从徐行梦里见到的还要美艳动人,出于书香门第的女子,总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温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