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项燕会征询乐乐爷爷的意见,晚上做饭想吃什么。乐乐爷爷如果开口说出几道菜,项燕就会特意记在一个小本子上。回头变着法地给老爷子做饭。
终于,一天,乐乐爷爷主动问起了许仕强。他开口的时候,也是一脸的复杂表情。强子,你跟爸说实话,你对项燕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仕强有些哭笑不得,叹道:爸,我跟项燕是不可能的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乐乐爷爷皱紧了眉,虽然我也不喜欢项燕,可是,她毕竟是乐乐的亲妈,对乐乐好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换成别的什么人,那就未必了。所以,我的意思是,反正你们也还没离婚,不如就凑合过过?
许仕强没想到,乐乐爷爷的态度会转变得如此之快,欲哭无泪道:爸,你听我说,我收留项燕,只是看在她是乐乐的亲妈,看在我们两个十年夫妻的份上,其他的,是真的没有了。
乐乐爷爷叹了口气,我就怕乐乐到时候受气。
许仕强抽抽嘴角,以前项燕没回来的时候,您怎么不怕乐乐受气呢?
转眼到了暑假。
乐乐放了假,每日跟项燕腻在一起。许仕强一方面为老爷子能省点心而庆幸,另一方面又隐隐有些担忧。老爷子那儿好说,毕竟是项燕有错在先,他就算不支持自己,也不会太过勉强。
但许乐乐就不同了,项燕可是她亲妈,纵然抛弃过她一次。
也不知道是项燕有心在教,还是许乐乐操心太多,晚上吃饭的时候,问许仕强道:爸爸,你跟妈妈什么时候住在一起?妈妈每天这样跑来跑去,实在是太辛苦了。
许仕强没说话,项燕却给许乐乐夹了一筷子肉,笑道:妈妈没事,妈妈不怕辛苦。有了乐乐,妈妈什么都不怕。
许乐乐嘟着嘴,皱眉说:可是乐乐会心疼啊。再说了,别的爸爸妈妈都是住在一起的,你们为什么不住在一起?
这回项燕不吭声了,她看许仕强一眼,然后低下了头。
许仕强瞪了许乐乐一眼,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许插手。
许乐乐不高兴了,小嘴一撇道:爷爷,妈妈,你们看看爸爸。
乐乐爷爷用筷子轻轻地敲了敲桌子,皱眉道:都吃饭。
于是,这个话题就此搁置。
但没过两天,许乐乐又会旧事重提。
许仕强被问得不耐烦了,口气有点儿冲地说道:你能不能别问了,我不会跟你妈妈和好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许乐乐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大哭起来。
项燕的脸色也很难看,抱着许乐乐不停地安抚。
乐乐爷爷气得瞪了许仕强好几眼,骂道:饭桌上还能不能好好吃饭了,看把孩子吓的。
许乐乐哭个不停,项燕哄了半天才好。但是,许乐乐表示,晚上绝不跟许仕强住在一栋房子里,于是,吃完饭后就跟项燕回那边住了。
乐乐爷爷忽然间就给想通了,谁掌握了孩子,谁就掌握了这个家。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对许仕强道:你就跟项燕凑合过吧,不然,乐乐你都留不住。真离婚了,乐乐肯定跟她妈。
许仕强没说话,他知道,乐乐爷爷不是危言耸听。乐乐虽然很乖也很听话,但自小就跟她妈亲,纵然分开了四年多,但骨子里带出来的亲近是怎么也磨灭不了的。
乐乐爷爷叹了口气,起身回了里屋。
许仕强烦躁地搓了搓脸,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燃一根塞在嘴里。感觉这日子过的真他妈没劲。
周二月检的时候,许仕强把情况跟陈少华说了。
陈少华看着一脸颓丧的许仕强,有些心疼道:大不了就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是我给你的压力太大了吗?如果是的话,那么我道歉。
许仕强把烟头戳到烟灰缸里,身子往后一仰,躺在沙发背上,叹道:你不知道,乐乐看我就跟看仇人似的,已经一个礼拜没过来了。我爸想孩子,总是催我跟项燕和好。但你知道的,这根本就不可能。
陈少华笑了笑,在许仕强旁边坐下了,摸摸许仕强的手,但至少,不会比眼下更坏了。你们毕竟还没离婚。
许仕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到底是哪头儿的?怎么听着一点儿也不着急啊。
陈少华又往许仕强身边挪了挪,用力拍了许仕强的大腿一把,许仕强一下子跳了起来,骂道:滚蛋。
陈少华笑了笑,放松,你绷得太紧了。之前我确实着急,但后来也想通了,其实这么着也挺好的。就是要你守身如玉,是不是有点儿困难?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许仕强一眼。
许仕强的脸红了一下,骂道:又不是守活寡,有什么做不到的。
陈少华脸上的笑意更深,他双手放到许仕强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道:你这肩膀太僵硬了,你得适当放松一下。生活已经挺辛苦的了,别再自己给自己找别扭,想开点儿。
许仕强被陈少华这一通话讲得飘飘然,忍不住笑道:果然贤惠。
陈少华用力在许仕强肩膀上掐了一下,翻个白眼儿道:果然不要脸。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就如陈少华说的那样,许仕强不再过度强硬,跟许乐乐的关系也重新融洽起来。项燕不敢手段太激进了,自然也就经常让许乐乐来乐乐爷爷那儿住。
许家就像过起了四口之家的正常生活,直到许仕强丢了不是铁饭碗的饭碗,成了一个无业游民。
☆、你属狗的吗?
仁和汽修厂,到底被秀美地产以五十万一亩的价格拿下了。
仁和汽修厂位置本就偏西,算不上是b市的最佳位置,所以,周边土地的市值也就在三十万每亩。很显然,这个价格给的实在是连张仁和也说不出什么了。
毕竟,仁和汽修厂不小,占地面积得有三亩左右,算下来这就是一百五十万。对陈少华来说可能不多,但对不少人来说,比如许仕强之流,这是他一辈子都不敢想象的。
头卖之前,张仁和将厂里的十来个维修员都叫到了一起,吃散伙饭。他首先表达了自己的谢意,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对他对汽修厂的支持,接着,给每人发了一个一千块钱的红包。
他喝得有点儿多,一张胖脸红扑扑的。他说:你们之中有的人可能觉得我对不起你们,因为我把厂子卖了,你们也就失业了。但我今年六十四了,真的是干不动了。我也想像普通的老人一样,回家看看孩子,享享天伦之乐。你们能理解吗?
许仕强提了酒杯,没敢多喝,但脸上已然有了醉意。他拍拍胸脯道:张头儿,我最后这么叫你一次。说真的,这么些年,我挺感谢你的,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们这些人。来,我敬你一杯。
其他人见状,也都纷纷举起酒杯,齐声道:敬张头儿!
散伙饭结束后,许仕强骑着电车就回了家。关于明天,关于未来,他没想太多,毕竟,明天还没到呢,等到了再说呗。
回到家,许仕强睡了个昏天暗地。第二天八点钟了,还窝在床上没起来。乐乐爷爷叫了他好几遍,见没动静也就随他去了。
项燕送许乐乐上学回来,见许仕强还在睡,有点儿忍不住了。她拉开许仕强的被子,以许家女主人的身份开了口。都几点钟了,还不起来,你手上是有多少钱,敢这么糟践啊。快点儿,起来!
许仕强昨晚上喝得不算太多,但身体却有些难受,尤其是胃部,像是被扎了一刀似的。他拧着两条眉,口气有些不悦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不想去就不去了,你管得着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