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
“好烫?”
我突然转过身在他额头上摸了摸,竟烫得像个暖炉……
作死的报应来得也太快了,我慌忙把他扶进房里,放倒在床上,转身正要跑去寻白芷仙君,腰间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害我差点头重脚轻抱着小石榴一同栽倒在地上。
我回头一看,却是星沉两只手牢牢抓着我腰间的飘带……
我扯了扯,他却抓得更死……
我只好将小石榴放在床上,弯下腰一根一根掰开他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指……
好不容易从他手里抢下衣带,一个不留神,十根手指不知何时又与他的纠缠在了一起,修长裹着细腻,苍劲压着柔软,在床头一盏漾漾的琉璃灯下,好似一阕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难舍……
可我与他演哪门子的难舍……
我巴不得将这磋磨人的债早日偿了,从此磊落轻快,当个真正逍遥的神仙去。
“师兄,你松松手,让我去请白芷仙君来……”
我没他力气大,只好耐着性子哄他松手。
他睁开不知是烧迷糊还是醉迷糊的眼睛看着我,潋滟眸色瞬时将头顶琉璃灯荡漾出的一层层流光溢彩比得黯然失色。
我竟瞧得有些发呆,愣了片刻才捡回荡悠出窍的魂魄,呆呆又重复了一遍:“师兄,你松松手,我要去请白芷仙君过来给你瞧瞧……”
他点点头,然后将我双手揣进了怀里……
我险些呕血,这世上最不能惹的,果然是喝醉了的……债主……
他揣着我的手,困住我动弹不得,沙哑的说道:“嗯,去找白芷仙君给你瞧瞧,定是哪里出了差错……”
我恨不得一头撞在他脑门上,来个玉石俱焚,这厮怎的连喝醉了都不忘挤兑我……
我与他正掰扯不清,房门处传来进屋的脚步声,我一瞧是景旭师兄,差点喜极而泣……
在景旭师兄的一通威逼利诱下,星沉终于松了手,翻身抓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低低嘟哝了一句:“别怕……”
然后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身心俱疲的抱着小石榴回到自己房中,天青正在灯下描一幅并蒂莲,瞧见我进来,很是不满的说:“娉娉,你怎能仗着楚遥仙君倾心与你,便这般作践他?”
我一头雾水的问:“这话怎么说的,我这几日见都没见过他啊……”
天青嗓子眼里哼出一声冷笑,“我方才在山下泉水边遇到楚遥仙君,瞧见他独自临水而立,有些落落怅然,便上前问他在做什么。他说早上在山下正好遇到小石榴,便央她给你捎个信,就说他得了两坛上好的葡萄蜜酿,得空的话便来山下泉水边与他喝两杯。他今日无事,就在水边赏景,让你莫要着急,得空了再下山便是……”
我无语的看了眼怀中打着呼噜的小石榴,“想来她一早跑进房里要对我说的就是此事吧,被我那么一打岔就忘了说,后来又不知怎的钻进星沉房里,喝了个酩酊大醉,便把这事彻底忘干净了……”
天青阴阳怪气的叹道:“落花流水,凉不过卿本无心……他央我对你说一声,更深露重,此时便是得了空也不要下山了,他看了一日美景,等了一日美人,又在月下喝了一坛美酒,得了一日别样的欢喜……”
她说着用笔杆子敲了敲桌上一个白瓷细釉的酒坛子,“仙君央我捎给你的,说在清泉里湃一湃,口感最佳……”
我脑中凭空浮现出楚遥仙君那张风流倜傥的笑脸,不知为何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翘,天青瞧见我竟笑了,心中不忿登时更甚,“你还笑,你怎能笑得出来?”
我忙收起脸上不由自主浮起的笑容,向天青解释道:“可我觉得他这一日是真的欢喜,央你捎给我的不是期期艾艾,也不是委婉的怅然,他要你说给我听的,就是他这日过的欢喜,他要我尝的,也只是这美酒的醇香,并非要我从酒中,尝到他心中有多苦涩,他那样洒脱之人,如何肯要一个小女子为他愧然难安。”
天青眨了眨眼睛,将一头雾水写在了脸上,冷冷呛了我一句:“你虽笑得暖,却是个最冷性的,红尘中的情字,在我眼中便只有两情相悦或是求之不得,哪来什么洒脱。”
我笑着勾了勾天青小巧秀气的鼻尖,腆着脸打趣道:“你才得了几天灵识,便能头头是道的解释情为何物了……”
她羞愤的一把拍开我不老实的爪子,不屑的说:“我虽愚钝,却不及你冥顽,这些日子我也瞧见了,你谁都未曾喜欢过,你压根就是五感不全,六识缺损,天生一颗石头心,不知情为何物……”
我被这小家伙数落得嘿嘿直笑,她却被我怄得直翻白眼,瞧我那眼神简直是哀莫大于心死……
天青这小家伙太幼稚,瞧不懂我这颗成熟稳重的心,冰雪聪明如我,怎会连一个简单的情字都不明白。这世上男子万万千千,我都还没相看完,怎知哪个最合我心意,总不能遇到个对我好的,便一见倾心吧,万一日后我又碰上更心悦的,岂不遭了难。
不说阅遍天下美男子那样好高骛远的大话,最不济也要阅他个十年八年,见多了这世上各色美貌,各种性情,方能知道哪个是自己最中意的啊……
第43章 下山
星沉又断断续续发了几天的烧,待到出发前总算好了个七七八八。
临行前一晚,师父将我们几个唤到暮晚峰上的一间静室里,我和星沉到静室时,霁月师兄和慢慢师姐已经到了,正规规矩矩站在房中等候师父。
我到流波山以来,正赶上师父他老人家四处飘游,总没有机会多听几句他老人家的教诲,故而此刻心情十分激动。我和慢慢师姐好奇的看东看西,最后凑在一起悄悄嘀咕,师父平日里着实朴素了些,这静室内只有一片碧竹席子,席上粗朴小案一张,上面摆放的茶具也甚是古朴,只窗下长几上摆着的香炉里,袅袅而升的还算是炉好香……
星沉和霁月师兄活似两只炸毛的刺猬,却不敢在师父的静室里造次,只好一个左顾,一个右盼,连眼神似乎都画好了地盘,谁也不去招惹谁。
不一会儿,师父便微笑着走了进来,很是和蔼的让我们在席子上坐了,他亦在席子上坐了,亲自为我们烹茶喝。
我从师父手中接过一盏淡红色的清茶,还未喝到口中,已是被独特的茶香沁得飘飘欲飞,这才惊觉师父为我们泡的,是难得一见的好茶。
慢慢师姐捧着茶盅,也讶异的朝我挤了挤眼睛,星沉啜了一小口茶,诧异的问道:“师父用的是霜前雨上?”
师父笑着点头道:“你小小年纪,竟知这茶的名字……”
星沉点点头:“徒儿很小时,尝过一次……”
师父怔了怔,感慨到:“当年能种出此茶的,只有你们的叔母,想来紫微宫里也还留存着些……”
我好奇的问:“恕徒儿愚钝,这茶为何听上去好似天上地下难见的至宝……不过也真当得起这份珍贵,徒儿还未喝,只闻着茶香便已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