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老头!这两人怕是天生八字不合,气场不对。方季冷漠地看着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自己也实在插不进话,这场面他也是头一回见。只得安静地等着。等到自己手臂都发麻,人都已经尴尬!方季垂下眸子看着怀里昏睡的人,一张惨白的脸,眉头紧蹙,似乎里边藏了很多方季所不知道的事情,是愁苦?是悲伤?又或是方季隐隐觉得不安,沉甸甸的终于,他实在没忍住。哐当一声,一锭金子坠入柜台边上的铜盆里,将两人的争吵声瞬间打破。几间房?姑娘捞起金锭,自然是喜上眉梢,嘴角噙笑,嗡声细语。这雁都城向来不太平,南来的,北往的,四通八达都经过这里,杀人越货的,明争暗抢的,黑白两道的,见多了!胆识自然是大的多!不过这么大方的客人,姑娘倒是头回见!自然是稀罕的紧!方季没答话,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莫堇这一身打扮,怎么说都觉得难以开口。竟有些紧张起来。喂,有没有点眼力劲!连子风双手抱肩,斜斜地瞧着姑娘。姑娘正欲发作,又瞅了瞅手里的金锭,总算回过味来,垂眸道:两间上房,二楼,一天一两银子,包酒菜。客官住几天?本店童叟无欺!连子风想了想,道:一天一两银子?这么黑?我们也不知住多久,钱多了不用退,少了再补,麻烦店家带路,准备些热水好菜,有劳。方季淡淡说道。果真是个有钱人家的傻儿子,连子风忍不住哀叹道。不用补,不用补!姑娘乐开了花,那一脸的财迷相儿都写在脸上了!这一锭金子够住十天半个月了!姑娘高声唤着小二,这时里间出来一中年男子,身材清瘦颀长,双眼炯炯有神。爹!姑娘甜甜唤了中年男子一声。中年男子颔首,又朝连子风三人作了一辑,谦逊有礼:三位,实在抱歉,小女顽劣多有得罪,将近年关,小二回家省亲了,在下这就给带你们去上房,好酒好菜稍后便到。言罢,从腰身取下一串钥匙,走在最前头引路。方季总觉得此人好眼熟。这两年自己的记忆好像越来越多了起来,时常梦见自己不曾见过的人和事,或许是自己多想了这客栈从外表看来不算大,但是里头却极为讲究,不仅宽敞,还干净。镂空雕花床也是十分宽大,上边还铺了兽皮垫子,柔软又暖和,房间里还飘着淡淡沉香味。方季将莫堇轻轻放下,掖好被子,正欲起身,却见那掌柜的表情复杂地盯着莫堇看了又看,方季稍稍侧身,挡住了这意味不明的视线,道:掌柜的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掌柜的闻声一笑,又朝床边一瞥,道:方公子,是我唐突了。方季有些意外,原来真不是自己多想,此人果真是熟人抑或是故人?大叔,你认识我?方公子当日救命之恩,一直未曾报答,不料想公子贵人多忘事,竟已将此事淡忘。言罢,掌柜的又朝方季作了一辑,甚是真诚有礼。此言一出,就算当时方季没认出他来,这会心里也一清二楚了,原来他就是当日求他上乌山救人的中年男子。方季站起身来,还了一礼,道:大叔客气了。掌柜的走近虚扶了一把方季,目光却越过方季瞧向床上的莫堇,直问道:方公子,床上之人可是你家娘子?嗯。方季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声。掌柜的一怔,一脸地难以置信,良久才道:不瞒方公子,你家娘子太像我们家一故人之子,只是性别不同罢了。言语间,那姑娘亲自端着饭菜,热水走了进来,一进门便忙着说道:这位公子,不是我不敲门,而是你门没关哟!姑娘笑嘻嘻地将东西放好,正欲转身离去,忽然瞧见掌柜的,嗔怪道:爹,你在这杵着做什么?不由分说,那姑娘便欠了欠身,拖着掌柜的出了房门。门外传来一阵聒噪。丫头,你拖我做甚,有点姑娘家的样子!老爹,你老盯人家娘子看,为老不尊!你误会了,爹瞧着那小娘子不对劲明明就是为老不尊我说哎哎慢点待声音渐渐远去,方季端过面盆,拿起巾帕沁湿拧干,细细地将莫堇脸上的易容药水擦拭干净,眼角那抹墨绿色印记赫然醒目,方季突然觉得自己的意识有些恍惚,他潜意识里的明明是抹淡绿色他伸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指腹结着薄薄的细茧,似乎触碰了什么,莫堇的头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方季双睫颤了颤,一个细碎残破的画面晃过脑海不,我不回去一个撕心裂肺地哭喊,一张模糊苍白的脸,眼角那抹淡绿色,抖如筛糠的脑袋,两只小手绝望地朝他不停地挥舞只是一瞬,方季努力再次去寻它,竟是再也回想不起了他的头一阵细微的刺痛,一种莫名地苦痛酸涩之感涌上心头方季伏下身,脸颊贴着莫堇的手心,那双永远也热不起来的手,冰凉的让他心慌。他什么也给不了,什么也做不了。这种不被世俗容忍的情感也不知将何去何从,无家可归,无地可去,天涯海角,颠沛流离,血雨腥风,生离死别烛火摇曳,恍恍惚惚。方季将莫堇额角的碎发拨至耳后,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人。他近乎痴迷地注视着这张苍白,清冷俊秀的脸,好看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阿堇,我喜欢你。眉眼深深,无比真挚眷恋。砰撞进来一个人。啊哈我是不是来的不合时宜。连子风干嚎了一句,抬腿便要溜。等等方季将莫堇手放进被褥,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站起身朝连子风走过来。我觉得我站这屋里太亮堂了些,你有事明日再找我连叔方季沉沉唤了一声。夜幕深深,寒风割面。沉默半晌,连子风僵硬地靠着方桌坐下,摸了摸鼻子,道:大侄子,你既然叫我叔,就听叔说几句方季看了看这个还未将面具撕下来的男人,不由地笑道:你来可不就是跟我说事的吗连子风将方季细细打量了一番,俊朗潇洒,眉如墨画,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倒是一副好皮囊。但是那个,方公子,你不疼吗?连子风话锋陡转,措不及防。方季愣了愣神,一时半会还没跟上他欢脱的性子,竟不知他所言何意。你的伤!连子风从腰间解下一个布包,置于桌上,将里边的东西悉数拿出,一一摊开。方季这才猛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洇出不少血迹,然而自己却毫无察觉,大概是痛极的缘故,倒无感了。来,叔给你上药!言罢,连子风直接上手,轻车熟路般地就去解方季的衣服。一道掌风袭来,连子风一个闪身。喂,不是吧?给你上药,你却要揍我!你个小兔崽子!连子风脸色巨变,一边骂骂咧咧闪避,一边又不忍心还手,倒是憋屈的不行。我自己来,你帮阿堇看看,他现在还没醒,我不放心方季心乱如麻,他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本能地抗拒,自己并非真正想对他出手。连叔见谅,我无意冒犯方季站起来作了一辑,又道:有劳您帮阿堇看看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扭扭捏捏的,老子都可以做你父亲了!老子不好男色!行吧,你自己保重!我给我大侄子疗伤!连子风踱到床沿,捏着莫堇的一只手,顺着他的浑身经脉,将真气源源不断地注入莫堇的体内,待到真气将体内嚣涌而起的蛊毒渐渐压制,又将阻滞的经脉打通莫堇原本已经控制住的蛊毒,因为他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动用内力,体内的蛊毒再次汹涌袭卷,这不是一般的蛊毒,它本是药石无医的,它是饲养傀儡的食物即便救住了他的性命,也不过是一具残躯。想到这里,连子风忍不住悲悯起这对苦命的人来。你俩注定是个悲剧屋内静止的令人窒息,连子风有些焦头烂额,额角汗水涔涔良久,连子风收回掌,回到桌前,脚步有点虚,他撩起衣袖大骂:这该死的莫北行方季唇角微动,似乎想要说什么,又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他蜷曲的手指指节早已泛白。知道我的大侄儿为何叫你父亲叫的那么自然吗,嗨,没人性的呸呸我说连子风见脸色越来越黯淡的方季,内心那点良知又被唤醒,留下几瓶伤药,又安慰了几句,拔腿便跑,太悲戚,不忍再看!作者有话要说:心乱无言。现实虚幻。难以分辨。荡涤浮华,叩问寂寥人世。第43章 指腹为婚在客栈后院一间幽静的卧房,一身黑绫长袍,腰系深红色丝带的妇人靠在长榻上小憩。一阵略带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她紧闭的眸子霎那间打开,枕边一把雕花长剑立现。砰!一声急响,门被打开,带了一股清风,妇人瞥了一眼来人,冰冷的眸子渐暖,道:何事如此惊慌?夫人,勿怪,为夫有惊人发现,不得不打扰夫人清修!掌柜的对着手心哈了哈气,一团白雾氤氲缭绕,又转身紧闭门窗,快步走到妇人榻前,悄声道:我找到青遥的孩子啦!妇人大惊!她惊喜交集地颤抖着。她猛然端坐起来,抬眸盯着掌柜的,难以置信道:青遥孩子当真还活着?千真万确!纵然他用了换脸术,那哪能瞒得住为夫,那张脸像极了你大哥,风华绝代,啧啧话未落音,妇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如霜似雪!掌柜的一哆嗦,心知自己夫人的脾气,但是,自己又不敢隐瞒,须臾,又道:不过,他怎么伪装成一女子,还还什么?她的心砰砰跳着,这么多年的期盼,直到自己已然完全疲惫,正当她已感觉不到希望的时候,意外之喜又来了!他扮成另一男子的妻子,感觉关系不太一般妇人闻言,柳眉紧蹙,一脚将榻前矮几踢起,瞬间粉碎!掌柜的惊的忙捉着妇人的手,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忙哄道:夫人,息怒,或许有什么内情,要不夫人亲自去看看?这名妇人乃莫府大小姐莫悠兰,离开莫府之后,得了一场大病,一直未曾好转,纵然掌柜的是个医术高明的大夫,依然毫无办法。这莫悠兰性子又冷又烈,掌柜的因着她身子差,凡事都让着忍着宠着,这日子倒也和乐。只是令这掌柜的最头疼的便是他的女儿莫浅浅了,年纪不大,江湖习气架子倒是端的十足!平常人家的女儿家早就成婚了,即便没有,也是媒婆踏破门槛了,他家这个女儿,别说媒婆了,鬼影儿都不敢招惹!再加上自己的夫人,死活不让女儿嫁作他人,道:浅浅乃莫堇指腹为婚的妻子!这莫堇失踪了两三年,是死是活都未可知,况且那莫北行乃朝廷重犯,自家好不容易与他断了联系,这莫悠兰却执拗的坚持我娘本是灵蛇谷谷主的女儿,我也并非莫府千金,莫府老爷是知道的,我的母亲耗尽财产作为嫁妆,莫府老爷爱财莫悠兰将头轻轻靠在掌柜的臂弯,喃喃道:灵蛇谷谷主之位传男不传女,此生又只能拥有一个伴侣,我母亲迫于无奈生下了我,偏偏我还是个女儿身,若非太夫人,我母亲也嫁不进莫府,灵蛇谷与莫府世代有约定,两家后人皆联姻夫人,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何苦执着再说青遥早就不在人世了!莫北行也从来不曾应承过掌柜的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一段弯弯绕绕的约定搅的心烦意乱,他膝下就一女,自然是希望女儿能招一金龟婿上门,那莫堇显然是不可能的,莫家世代单传若这两孩子无意愿联姻呢?掌柜的终是没忍住,问了一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由不得他们!爹娘!我不同意!莫浅浅粗鲁地推开房门,她撅着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眼里闪着无法遏制的怒火!莫悠兰被带进来的寒风吹的陡然一抖,掌柜的慌忙拿起裘衣拢在她身上。莫浅浅的暴躁唐突的言语和行为显然是把莫悠兰激怒了,她脸色煞白,一双眸子黯淡下去,嘴唇微微颤抖,她用阴沉地声音道了一句:再说一遍!莫浅浅瞧着莫悠兰扭曲可怕的脸,心间一阵恐惧,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掌柜的。莫浅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莫悠兰,特别是发怒的时候,想起来就一阵痉挛掠过全身!那莫公子也是一表人材,风华绝代之姿,浅浅莫怕掌柜的有些站不住了,家里这两祖宗掐起来,他就像是一叶可怜的扁舟,被狂风和暴雨又吹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