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颜若栩走后,他还孤身在屋中静立了片刻,手心里握着颜若栩那日给他的鱼佩,垂头看那玉上的纹饰半晌,也不知是说与谁听,轻声道:“今后若是怕了,我会护着你,说到做到。”
言罢,他匆匆离了宫门,回府清点兵马去了。
颜喆月余之前写的信,到了今日才辗转到颜若栩手中,这些日子边城对外的通讯已经断,颜喆的那封信被揉皱了,还沾上了一些水渍,信纸上的字迹晕染开来,读起来很吃力。
他大概是刚听说胡人向乾景帝求亲的讯息,字里行间全是愤慨,道那朱邪拓还是死皮赖脸,他回到京城定要宰了这小子。
颜若栩笑了笑,几乎能在脑中响起颜喆说这话时的语气,再接着往下看,心便一点点揪起,颜喆道他受伤了,不过不重,只是扭伤了腿,过几日就好。
若真的是小伤,他也不必在家书中特意提起了,颜若栩将信看完,心里极为担忧,颜喆在他眼里仍旧是个孩子,她实在是心疼。
战局上的事情颜若栩帮不上什么忙,可京城中的事情就不得不上心。
经过上次的事情,萧氏的风头被盖下去不少,虽然后来萧嘉柔有孕,父皇母后都大喜,赏赐和恩典都是双倍,但君臣间毕竟有了隔阂,尚需时间修复。
这是个好时机,颜若栩有必要抓住。
郑昊在外面打探了几日,回宫禀报道徐府这些日子进出府邸的人杂乱起来,颜若栩的舅母魏氏经常去城外的庙里烧香礼佛,清早就去,天色黑全了才归。
京中达官贵人们若是要礼佛,向来只去城内享受皇家供奉的金门寺,城外头那些连佛祖金身都塑不起的小庙,他们根本不屑去供奉。
颜若栩低头饮了口茶,心中已经了然,那伙进京告状的盛州人便寄居在城外的寺庙中,舅母哪里是去庙里烧香,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舅母的心思缜密,若起心要给萧氏使绊子,定要等掌握了十足的证据才会出面,以做到一击必中。
可是这样太慢了,若等皇嫂诞下了皇嫡孙,君臣间关系修复了,再出面控告萧氏,只怕他们最后只落个监管不力的连带责任。
要给他们重击,需要越快越好。
颜若栩望着院外墙角之下,在秋风之中摇摆的几株瑶台玉凤怔怔出神,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她和萧氏素来不和,没准能借她之力,扳倒萧氏这件事情上,又多了一层胜算。
“坠儿,备马,我要去秦陵。”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第31章
秦陵距离京城不远, 出了南门后骑行不过个把时辰就能到,那里地势平缓,人烟稀少, 不少求静求自在的大小富商官员们, 都讲究在长陵买一块地, 再仿照南方的园林建起宅子, 当做别苑。
而颜若栩要找的,是长居在那里的窦老夫人, 也是故去的窦太后的亲生妹妹,颜若栩的姨奶。
除去窦太后的葬礼她回过城以外,已经多年不踏足京城的土地。
今日颜若栩要去长陵,为的是赌一赌窦老夫人是否放下心结。
大概在六七年前,萧世子萧彦臣曾经和窦老夫人的yòu_nǚ 有过婚约, 只是不知为何,成婚前几个月, 两家人将婚约取消了,
萧彦臣倒还好,照旧吃喝不误,过得像个没事人一般, 而窦老夫人的女儿却一时想不开, 投河自尽了。
时人口口相传,道是窦老夫人执意取消婚约,间接逼死了女儿。
也是从那以后,她鲜少和外人往来, 既不解释也不伸冤, 在长陵一住就是多年。
可颜若栩知道,姨奶一直恨毒了萧家人。每年除夕前后, 她都会随祖母去探望姨奶,说起京城的趣事,哪怕和萧氏沾染上丁点干系,姨奶都会黑下脸来不言语。
姨奶曾经说过,萧家人迟早会遭报应,想来当年的旧事还藏着隐情,不然姨奶也不会一恨多年。
颜若栩披上了银白的大氅,带上坠儿及郑昊一路行至南门,策马往长陵的方向去了。
长陵整体的海拔比京城高一些,温度更低,越往前行,风越呼号冰凉。
坠儿的声音被风吹得破碎,她骑马比颜若栩慢了一步,用尽气力喊道:“公主,我们要不要歇息一会?”
颜若栩摇头,她恨不得即刻赶到姨奶住处。
寒露过后霜降马上便到了,长陵附近居住的贵人们多回了城中。
窦老夫人的府邸藏在靠近河畔的竹林后面,高大挺拔的翠竹掩住了青瓦白墙。
绕过一小片碧竹林,便见一幢江南风格的宅子在眼前。
门是关上的,房檐下悬了一双红灯笼,在风中左右摇摆。
颜若栩翻身下马,揉搓一会被风吹僵的脸颊,踏步上前,拉起大门上的铜环轻叩几声。
四周除了风声,能称之为极静,过不了片刻,就听见内院响起窸窣的脚步声,伴随那人苍老的嗓音,一齐传入门外之人的耳朵里。
“是谁在扣门啊?”
大门吱呀一声长。吟,门后头露出一张皱纹横生的脸,是窦老夫人身边的旧仆许老伯。
他愣了片刻,认出了颜若栩来,连忙作了一揖后跪地行礼,同时扭身往内室道:“快去禀报老夫人,长公主殿下来了。”
颜若栩被迎入内室,里头的陈设精美华贵,处处体现了主人的高雅品位,想来窦老夫人在此处过得还算富余也很舒心。
婢女们上了热茶,道公主稍后,她们这就去禀告老夫人。
听到这话,颜若栩分外理解。她知道姨奶素日是没什么应酬和人情往来的,她今日又来的突然,老夫人这人好面子,自然要稍稍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