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他已经够低调了,却偏偏那些麻烦的事情就像是长了腿似的非要跟着他身后跑。
关于这点,章靖也是无奈。
于是,这一次入宫之后,章靖生了一场大病,直接请了一个月病假。
每天闭门谢客,只在自己的小院子里陪媳妇带孩子,过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美好日子。
只是,有些事情即便是章靖不去掺和也会传到章靖的耳朵里,毕竟他爹还在这个权力中心,更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人之一。
章靖这病假请完一个月又要请两个月,请完两个月又要请三个月,断断续续请了半年。
而这半年里头,皇帝竟然迷上了修仙炼丹之术,非但召集了一批术士,而且开始宠信之前失宠的太子,逐渐疏离多次直言上荐的六皇子和一批忠臣。
甚至更过分的是,皇帝将太子进献的一个实力卓绝的术士封为国师,每个月还让太子送十三至十八岁的处子入宫,以药催逼经血入药,炼制长生不老丹。
章廷治几次直谏,都被皇帝驳斥了回去,甚至连降三级,虽然仍旧统领着帝都兵马司总署,但是皇帝隐隐有换掉他的意思。
一个月前,皇帝将六皇子罚到了皇陵边上的离宫闭门思过。
一个月后,皇帝前往皇陵边上的璧山祈求长生。
此番护卫的除了皇帝手中的禁军还有章廷治也被带去了,同行的还有章廷治一家和已然和章竣定下婚约的淑和郡主。
大约是太后的意思,让章竣和小郡主接着皇帝祈福之时也去祈祷成婚之后夫妻和乐,这才顺便带上了章廷治一家,以及京中一些大臣。
太子建国,左相辅政,皇后负责内宫。
皇帝带着国师以及一干弟子同行,走的完全没有压力。
毕竟连月来,皇帝渐渐的将手中的权力移交给了太子,包括国家大事也都是太子在处理。
然而,离开了皇城之后,到达璧山。
自璧山祈福完毕离开之后,皇帝不知为何突悟长生之法,就近选择离宫修行。
之后整整六十九日,皇帝闭门离宫,再不出现,几乎可以说是杳无音讯。
不管是太后还是皇后,亦或是正在监国和辅政的左相,都得不到皇帝一丝一毫的消息。
渐渐的,就有流言传出。
离宫之中闭门思过的六皇子挟持了皇帝,其中又有内城兵马司总署统领章廷治相助,欲意挟天子以令诸侯,伪造圣旨等待时机在离宫继位。
更有甚者,更是传出皇帝已经殡天,只是六皇子秘不发丧,意图谋反。
时间慢慢的过去,京城之中的每一个人都焦躁不安,日日夜夜猜测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帝到底怎么了
还有,太子和六皇子最终谁能够一步登天,走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就在这个落下一根针都能够叫人几天几夜睡不好的时候,离宫忽然传来了消息,陛下下令绞杀国师和其下弟子一共二十四名,尸体悬于离宫城墙之上日夜暴晒。
至于其他术士,统统乱棍打死,暴尸荒野供野狗啃噬。
这一道命令下来,不知道内情的人都是一头雾水,而知道内情的人则是心如火焚。
太子当夜便召左相入皇后宫商议。
左相一入皇后宫中,太子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几乎要给左相跪下。
“舅舅,父皇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我们做的事情,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处置了那些术士,我们应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要完了”
左相冷冷看一眼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外甥,一时间怒火中烧,他猛地推开了太子,冷冷的斥责道。
“着什么急,看你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储君的模样,一遇到事情就成了软脚虾,往后等陛下百年之后你也如此当你的皇帝吗”
第五十四章
太子被自己的左相舅舅推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上露出了惶惶不知所措的表情, 他抬头望着自己的舅舅, 张了张嘴, 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
左相冷哼一声, 袖子一甩, 再也不看地上的太子一眼, 转身就进了自己的皇后姐姐的内殿。
内殿之中, 皇后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 已经不再年轻的脸上爬满了皱纹, 脸色蜡黄,很是疲累的样子。
她太阳穴的两边各贴了一小块方形的药膏, 让边上的宫人给自己打着扇子, 却还是一只手搁在额头上,很是痛苦的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
左相看见皇后这个样子,不由得蹙紧眉头。
“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皇后听见左相叫自己的名字,很是吃力的掀了掀眼皮,有气无力地对着左相开口说道。
“你怎么来了本宫这几日只觉得浑身疲倦,身上一点儿都使不上力气,还总是做梦, 梦见姐姐来找我。”
左相听到皇后说起自己已经去世很多年的大姐, 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淡淡的忧伤之色。
但是, 他脸上那种忧伤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转而变成了平日里所有的那种冷漠的气势。
“都是过去那么多年的事情了, 你就不要再乱想了,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大姐会原谅你的,也会原谅我的,毕竟这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的兴旺和未来。”
谁知道,左相这样劝着皇后非但没有让皇后安心下来,反而是让她憔悴的脸上闪现出一抹扭曲的恐惧。
皇后猛地起身,推开了想要上前过来扶她的宫女,扑向左相,枯瘦如柴的手死死地扼住左相的手腕,瞪大了浑浊的眼睛。
“不,大姐不会原谅我她现在每天晚上都来找我,都来找我她恨我,她恨我害死了她,抢走了她的皇后之位,现在还要害死她的儿子”
皇后的声音猛地拔高,尖利的指甲几乎就要嵌进了左相的皮肉之中,破碎的声音带着几分疯狂的味道。
左相看着自己这个皇后姐姐,冷冷的蹙了蹙眉,用力直接将皇后掀开了。
皇后被巨大的力气一推,将她甩在了贵妃榻上,砰地一声发出巨大的声响,喉咙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左相霍然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的皇后姐姐,眉眼之中带着几分蔑视,冷冷的对着皇后说道。
“她已经死了,早就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时候她都斗不过你,做鬼了你还怕她干什么你是为了元氏一族的百年兴旺,你是家族的荣耀,是我元氏一族的骄傲”
然而,皇后却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因为方才那一推,头上的凤凰金簪已经坠落,散落下来的头发已经透着银银白丝,覆住面孔,只隐隐约约露出一双有着乌黑眼袋的疲惫眼睛,就像是一个可怖的女鬼。
她再次扑了上来,死死抓住左相的手臂,身体的一般力量几乎都压了上来。
“她真的来找我了,她真的来了。你看看,我已经一个月没有睡好觉了,整整一个月她都出现在我的梦里,让我日日夜夜不得安眠,她要熬死我”
左相越看皇后越生气,想到自己的那个软蛋外甥,又看看此时此刻已经半疯癫的二姐,扬起手一个耳光抽在了皇后的脸上,尤觉得不够,也不顾一旁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在皇后的脸上。
“你给我清醒一点,元雅娴她根本坐不稳皇后之位,她软弱无能,太过温和,根本无法镇压后宫,弹压嫔妃。如果当时不杀了她,扶你上位,皇后之位一定会旁落。你我都是为了家族,她也是为了家族而死,她应该觉得荣耀,又怎么会恨你”
一旁的宫女听到皇后和左相的话,一个个都是低垂着头不敢吱声。
然而,屏风之后却是有一道明黄的身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他步履蹒跚,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望着自己的舅舅和母后。
“你们在说什么是你们杀了元后”
太子终于软倒在了地上,几次想要起来,但是却觉得自己的双腿没有任何力气。
他手脚并用的爬到了皇后的贵妃榻前,满眼泪水的仰面望着自己的母后,哆嗦着握住了皇后枯槁的手,看着皇后如同老妪一般干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