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的男人没有长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反倒俊美清隽,站在昏暗的灯光下长身玉立,像极了水墨画中走出来的陌上公子——如果忽略他手上的东西。
崔脆脆目光落在男人带着手套的右手上握着一把刀,借着身后屋内透出来的灯光,她能清晰看见刀尖上还沾着血迹。
刚才的恐惧还未退散,又见到带血的刀,崔脆脆不由下意识往后退,唇紧紧抿着,落在对面男人眼中,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猫。
“哎呀,空青你拿着手术刀干什么?大晚上怪吓人的。”被崔脆脆挡在身后的阿姨从旁边探头出来,嗔怪道。
叶空青淡淡瞥了一眼旁边脸色依然煞白的人,扯掉手套将手术刀裹了起来,疏离声线中带着好听的磁性:“刚才给动物作了个手术。”
“动物手术?”叶母温和问道,“刚才给你发短信你还在医院?”
“没有。”叶空青说完微微仰头,修长脖子上的凸起喉结随即露了出来,利落将自己下巴上的口罩扯了下来,“就在巷口。”
听到这,崔脆脆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地挪开了位子:“不好意思,我、我误会了。”她朝旁边的阿姨弯腰道歉,又转身要给男人道歉。
“是我们家空青太吓人了,要是我见到陌生人这一幅打扮,也会吓得够呛。”阿姨慈眉善目的,显然不在意之前发生的事,伸手拉住崔脆脆,不让她弯腰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他。”
“没事。”崔脆脆手松了松,之前被捏在手里的检查单变得皱巴巴。
叶母可怜这女孩子被吓得惊魂未定的模样,对自己儿子道:“这天太晚了,要不你送这小姑娘去打车回家。”
叶空青嗯了一声,走进房子将自己刚才用过的工具放了起来,洗了洗手这才走出来,对茫然的崔脆脆道,“走吧。”
崔脆脆稀里糊涂的跑进这栋居民区,现在又稀里糊涂跟在刚才把她吓得够呛的男人身后,被他领着走到大马路上。
“家在哪?”两人刚出巷口,一辆空出租车便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叶空青抬手招听后,扭头问道。
崔脆脆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忽然觉得后半夜自己运气还不错,一出来便能打到出租车。
“在新谷小区,谢谢你。”崔脆脆见叶空青拉开了车门看着她,便赶紧坐上车。
叶空青关上车门,示意出租车司机可以走了,等车消失在他视线外,才转身回去。
……
“妈给你煮了面,要不要垫垫肚子?”叶母听见儿子回来的声音,马上从厨房端了一碗热乎乎的汤面,“里面的汤是今天早上吊的鸡汤。”
叶空青抬手揉了揉眉心,稍微缓解如潮水般涌上来的疲倦,这才端起碗吃了起来。
“你爸的申请给批下来了,我们准备下个月就去东省,妈以后可能一年半载的都回不来。你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别老像你爸一样。”
叶母说起来都有种无力感,她自己是一名小学老师,去年刚刚退休,儿子又这么大了,本来早该享福。但自己家那位闲不来,向上头申请去东省一个县当驻院医生。离开这么远,以后都不能有空给儿子改善一下伙食。按儿子一头扎在医院里的状态,叶母很担忧他的身体。
儿子完全随他父亲,但他父亲当年有自己照料,而现在儿子都二十八了,也没见他说有喜欢的姑娘。
想到这叶母不由长叹一口气。
“知道。”叶空青放下碗筷,“医院里的饭菜都不错,营养均衡。”
叶母:“……”算了,有他父亲在前的经验,自己也管不了儿子。
第二天叶空青起来上班的时候,叶母还在房间里休息,他拎起一个挎包,像往常一样朝医院走去。
他住处所在地是离医院最近的一片居民区,虽然建造的年头很长,结构老式,不过设施还算完善。左右不过是一个住处,叶空青对这些都不在乎。
走了一小段路,叶空青转弯绕路一个巷口,如果崔脆脆在这里,便能发现他所走的方向是昨天她见到的那个巷口处。
巷口是条死胡同,堆了各种杂物,墙面上还有各种小孩子随手画的涂鸦,散落在地上的零星塑料瓶。
叶空青慢慢走到巷道内,在一堆最大杂物的地方蹲了下来,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装了些食物。
很快里面的生物闻到香气,试探地伸出小脑袋,犹犹豫豫地往前探了探——是一只奶猫。
叶空青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奶猫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安心了一些,又慢慢探了出来半个身子,急切地舔着食物,渐渐暴露出绑着绷带的后肢。
五天前叶空青在回家的路上听见奶猫细细的哀嚎声,当时他犹豫了一下,才转入巷口借着月光看清奶猫的伤势,左后肢断裂腐烂,全身也有感染的趋势,这种伤势即便带去兽医院,腿多半保不住,再加上处理不好还有感染的风险,奶猫的死亡率高达八成。
奶猫的伤势或许严重能致死,但在叶空青眼中却能将死亡率降低四成,他‘黄金手’的称号是靠着一例又一例的成功比例堆积起来的。
那晚叶空青没有动它,只是返回医院,找了只消炎药给奶猫打了进去。回去在家查了查奶猫的身体构造及注意事项,第二天下班后才给奶猫处理伤口。
先把腐肉刮去,再接好里面的骨头,最后缝针。
叶空青熟练而极的动作,任谁看了也会以为他是真正的兽医。
昨天晚上叶空青拿着刀是给奶猫拆线,并重新上了药,正好叶母发短信问他怎么还不回家,所以才起身快步赶回去,哪知道让人误会了。
叶空青再一次摸了摸小奶猫软乎乎的耳朵,脑海中却显示出昨晚那个误会自己的女生样子。如果没记错应该是叫崔脆脆,和他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
他们中间差了好几届,又不是同一个专业的,按理根本没有交集。叶空青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两年前得空和好友回母校,两人作为优秀校友,被邀请回去给优秀毕业生颁证书。好友不停在自己耳边感叹后生可畏,说要把人捞到自己公司。
后来那届学生毕业了,好友根本没把人捞到自己公司里去,被人抢先一步。两人只要有空见面,好友总要提一嘴。半年前大半夜还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破口大骂,说那家公司糟蹋人,他要去把崔脆脆挖过来。
最后也没能挖成功,听说是消失了。
现在看来还在s市,只是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昨天晚上他在医院的候诊室见到的那个背影,原本只是有些怀疑,未料到后面得到了确认。
叶空青起身,有一瞬间想给好友发短息,告诉对方人在哪,到最后还是罢了。
在家中的崔脆脆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她忙着接单。
一大早门十楼的叶大爷和叶大妈就来敲崔脆脆的门,崔脆脆给客户回复完,便急忙出来开门:“叶爷爷,叶奶奶你们这是……”
“我们煲的蘑菇鸡汤,熬了一晚上,很养身的。”叶奶奶端着一大碗汤进来,“昨天摔了,现在还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