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昆山的陈主簿冷冷道:“贱民就是贱民,哪怕他们现在能维持,那又怎么样”
慕容先生没参与说话,是因为他的站位能看到张子文已经站在这边少倾,并且脸色很不高兴。
根据慕容先生的脸色,他们纷纷停止了说话,转身见张子文就站在这里
张子文看看那个豪商,又看看陈主簿,“那群所谓的贱民没吃你们一颗粮食,没添乱,日以继夜生产为苏州经济圈输血。”
那豪商有些尴尬的低着头,不方便吭声。
陈主簿却平静的道:“贫富贵贱是有严格划分和等级的否则就是不尊重其余人的努力和智慧下官以为小张大人懂这道理的”
张子文想了想,微笑鼓掌道:“说的好说的好,尊卑的确该有序。那么我就想问,论出身,论食物链等级,你陈实大人给我提鞋都不配,差的还不是三个档次那么少,所以你哪来的优越感和我这样说话如果你实在喜欢用有色的眼光看人,把那些人看做贱民,那我张子文也把你看做对大宋没有意义的贱民,陈贱民,没毛病吧”
陈主簿没有反驳,只铁青着脸盯着张子文。
腿伤基本上痊愈了的朱勔走过来,看了每人一眼笑道:“草根的味道很难洗掉。小张大人不要戾气重,陈大人说那话时不知你站在背后偷听,只因你和那群人待久了,陈大人只闻到了你身上的草腥味,于是言语不当而已。”
这样斗嘴持续下去也没意思,张子文便转个方位,漠然注视着朱勔道:“将军腿伤这么快就好了”
朱勔勃然色变,脸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
慕容先生素知朱勔脾气冲动,便急忙岔开笑道,“请教小张大人,你们财务状况改善的怎么样前阵子炒作的沸沸扬扬,说有可能出锡矿,然后听说你以这个理由到处去借钱融资,出锡矿了吗”
张子文摇头,“没有。”
“喔,原来是个概念啊但听说真的有人信了这话,借了钱给海事局”慕容先生就此看着李晓兰。
言下之意一个蠢货一个老赖凑在了一起。
李晓兰因身份不同,不方便在这里随意乱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便避嫌的走开了。
张子文道:“慕容先生对力量一无所知,锡矿的事我未刻意炒作。你误会的在于:我借钱不是用锡矿概念诓骗,而是用我这人进行抵押。所以是的,的确有人借钱给我了,但她投资的不是锡矿,是我这个人。”
慕容先生眼里闪过一丝鄙夷,又道:“甚妙,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其实说起来呢,就算海事局真出锡矿也就那样,盈利会改善些,但也是辛苦钱。眼见小张大人这么一门心思想挣钱,既然有难处,为啥不来和银号谈谈呢听说海军作为军事行政区,却为了吃饭要出海捕鱼,这事又危险又没多少利益不是吗”
张子文知他指的是海军稽查他们来自东瀛的银矿。同时这也算是姑苏银号为了这问题,第一次和张子文正面洽谈。
朱勔怎么想不好说,但站在慕容先生的角度上,基于商人尿性,他肯定想息事宁人一起赚钱的。
出海稽查走私的部署费用真不便宜,以现在的规模,刘光世出海部署一天的费用是二十贯起。这是在省了又省,船也是免费“借”来的情况下。
所以在决定打这场战争的初期,是真咬牙勒紧了裤腰带,且到处做老赖做到的。
现在眼看盈利,海军两个矿井的利润足以支撑海军长期部署的费用。所以最困难的时候没怂,现在也就有了底气。
这就是当时张子文临时调整战略说:只要打的赢,兴许我就一直打下去呢。
张子文自己没有炼银工艺。这个时代地球上最先进的炼银工艺在大宋,算是机密掌握在户部手里。民间和日本的炼银工艺太落后,浪费太大,于是经过计算有很大的价差后,他们从日本运来的是银矿,而不是成品白银。
不过就算有工艺张子文也不能自己炼银,这肯定是高压线导火索。
公平是不可能有公平的。简单说,非蔡京系的人私碰银子几乎就算是反,但蔡京系的人就有得商量。
但哪怕是这样,缴获了银矿不能自用,扣押在手里还要占据着仓库和保管成本,却是张子文很乐意打这战。仅仅为了责任以及积累海军技术也值得。
慕容都已经略微违背了朱勔意志,有了要谈的意向,却见张子文神色古怪迟迟不回应。
就此朱勔更不高兴,“问你话呢小张大人耳朵不好”
慕容先生道:“为防止大人耳背我再说一遍,小张大人这么一门心思想挣钱,为啥不来和银号谈谈”
张子文笑道:“好意心领了。海军现在的确要依靠捕鱼的副业贴补生活费。对于人的一生,生死的确是最大问题。所以虽然一切皆可能,但若真有一天我来找你们的谈的时候,一定是我走投无路了。”
朱勔和慕容先生相视一眼后道:“这么说来,我们要期待着这一天早点到来”
张子文道:“是的你们只能这么期待,因为打得赢的时候我就不谈判”
朱勔和慕容先生一起色变实在这话听来太刺耳
“你们聊吧,咱们显然不是一类人。”
张子文又独自走开了。
园子另一头,眼看张子文像是和慕容他们谈崩了,何执中铁青着脸。
上次做张子文的思想工作,没得到正面回应。
其后,何执中专门召见朱勔和慕容这两个最大利益方,传达了当前一段时期仍旧以维稳为中心的精神,不能轻易激化、不能给蔡京和张康国共同推动的开边大政策添乱。
现在就算西宁州大捷,但不代表青塘都处于宋军有效控制下,仍有许多残余势力需要清缴,也有许多收尾安抚政策要执行。
同时,青塘局势导致西夏处于唇亡齿寒状态,这眼看着第五次宋夏之战将要再度爆发
就何执中来看,哪怕蔡京张康国有意见好就收、暂停开边方针。但显然这事已经未必由两位相爷控制。
现在真正掌控西北形势的乃是陕西都转运使陶节夫。
这家伙自来是个主战派,碰瓷手段一堆。早在冬季前老陶就把永兴军路行营前移到延安府。
于是想名留青史,拿下银州的陶节夫很可能软对抗两位相爷的外交政策,进而故意挑起战事
撤换是不可能撤换陶节夫的,时至今日老陶已算是尾大不掉。在军中威望奇高,又实际控制了西北后勤命脉多年。于是现在包括蔡京张康国在内,没人敢提换帅。
不是说无法安置陶节夫,而是西夏的想法谁也不知道。不确定的外交政策是否有效的情况下,一但撤换陶节夫,导致西北军心士气整体滑落,后勤系统运转效率抓瞎。若这时候西夏真的出兵,那就全体都哭瞎了。哪怕是蔡京张康国也不敢为这样的事负责。
所以一个绑架了一个,这眼看着东南钱政隐患越来越大,但陶节夫表示:这是朝廷的问题不是我的,有把握打得过西夏,那我就要拉起手袖猛干。
基于这些综考虑,何执中把相关精神传达给了朱勔和慕容,核心就是维稳。放话说谁出乱子就收拾谁,于是,这才有了今日姑苏银号响应朝廷精神,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