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若急若缓地流动着,月亮兀自立在枝头。你说,我究竟在唱跳方面,有天赋吗?
张牧歌虽然变着花样地安慰着自己,仍旧觉得身上衣不胜寒,很想说一句,自己想家了。消极的时候,只有这一句想家能让人动容。
或许以前离开父母到大城市工作就是错误的,但现在想起来也不后悔,后悔的反而是自己没有去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是怎么回事?因为自己想要更广更宽阔的舞台吗?
现在孤身一人来到首尔,又是正确的吗?他一时间思绪纷乱,整个人却隐匿在夜色中,宛若一尊雕像。
“牧歌?”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从拐角处传来。
“钟铉哥?”张牧歌看着逐渐走进的身影,不确定地问了句。金钟铉的声音很有特色,是a班练习生。张牧歌也仅仅在食堂碰到过几次,并不熟悉。待人从转角处完完整整地走出来,张牧歌才神色恹恹地讲,“你这可真是要吓我一跳,”他偷偷擦了擦脸上的泪,极力掩饰的声线仍有些许僵硬,“哥也练习到这么晚吗?”
“比起你来,还是好一点点,你最近快成了老师们手底下的模范练习生了,我总是听到别人夸奖说,c班的那个来自中国的练习生啊,叫什么牧歌的,帅气又勤奋之类的。”金钟铉坐到张牧歌旁边,也抬头看天,他对努力的人一向心存好感,更何况对方比自己还小一些,清瘦的身子一个人在月光下缩成一团,冻成瑟瑟发抖的样子,好像蜷缩的小动物,“对今天评定结果不满意?” 他想了想,只有这件事情了,毕竟每个月的评级都是这几天。
“让钟铉哥见笑了。”
“不要对我这么客气,假模假样的。”金钟铉将手放在张牧歌的头顶揉了揉,“手感果然很好,一直就很想摸来着。我是做音乐的,本来就要比常人敏锐一点,你有什么心事,都瞒不过我的。”
“所以喜欢多管闲事吗?”即使对方做了中二动作,张牧歌仍旧声音冷淡。没有力气去装出热情的样子,尽管知道钟铉好心好意安慰自己。
“你是弟弟,我们又是一个公司的,怎么算作多管闲事。”金钟铉似是生气了,用力拍了拍张牧歌的后背,“而且我自己也很看好你,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一天从早到晚,拼命练习的定力。”
“所以要提前和我打好关系吗?”张牧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简练,不想去拆穿自己比钟铉只小一岁的事实。
“你这个孩子,真的是欠收拾,”金钟铉在张牧歌的抵抗中,将他的头发揉成了鸡窝,“要听真话吗?其实我觉得,你一开始就进c班,本就是老师们高看你一眼,要不然凭你的实力,真的只能在f班。”
“我第一次月末评定就是最后一名,这次仍旧是最后一名。”张牧歌的整张脸,在月光的映照下,有一种朦胧孤寂的美感。
“但是最后一名和最后一名,实力上也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是真正有进入c班的实力了。听说评级那天,身体不舒服?”
“哥,我是结果导向型人格。最后一名就是最后一名,结果不会变的。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如果你这一分钟没有抓住,前面的十年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张牧歌突然间有些急切,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想要在c班排第一名,想要进入b班、a班,想要出道,想要成为宇宙大明星。”
“嗯,几个月而已,你知道我在公司练习多久,才进入a班吗?”
“钟铉哥,我们两个不一样。”我是一个拥有十五岁外表,三十岁灵魂的人,我天生起跑线就比别人靠前。
“怎么不一样?瞧不起哥哥是不是?”金钟铉开了个玩笑,“我2005年进入公司,迄今为止已经两年多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反而有种娓娓道来的感觉,“每天都有练习生被淘汰,他们或是自己受不了苦,或是某一方面表现不合格,或是年龄大了被公司放弃。每天也都有新的练习生进来,可能比你更好看,可能已经积累了一定的人气,可能基本功比你做几年练习生还要扎实。
我一开始觉得你这个小孩子,很老成,但现在看来,仍旧只是个十六岁的娃娃。”
张牧歌苦笑了一下,“十五岁,韩国年龄的算法,会比中国大一岁。”沉浸在悲伤中的孩子,仍旧不忘反驳关于年龄的问题。
一想到这里,张牧歌咯咯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又哭了,“可能我真的没有受过多少挫折吧,最起码一生平平顺顺的,即使有很多不满意的选择,也有一些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保底选择。我又一贯会自我开解自己,然后就这样得过且过了下去。哥,你说我有天赋吗?”
“你有这张脸,就算不会唱歌跳舞都能火的。”金钟铉开了句玩笑,“更何况,在我见过的这么多练习生里面,你绝对算有天赋的。”
一阵风吹过,张牧歌轻舒了口气,又紧了紧自己的羽绒服。他来韩国之后,整个人在高强度训练下瘦了一圈,身高却又长了几厘米,导致羽绒服内里空荡荡的,十分不保暖。
两人在夜色中静静坐着,偶尔有汽车飞驰而过。很久之后,张牧歌开口道:“哥,谢谢你,明天我们一起加练好不好,我也想和你一样,进入a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