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玄世璟抱进马车,钟子朔也翻身坐了上去,亲自驾车往长安城外驶去,后面跟着三辆车,满载着府里给庄子上农户采办的年货。
上了马车的玄世璟好不容易有出府的机会,怎么可能闷在马车里坐着,掀开车帘,坐在马车门口,靠着钟子朔,打量着长安城的风光。
到了年底,寻常百姓家都开始出来采办年货,在玄武街上人还不多,但是到了西市,就是人满为患,车架还是挑了人比较少的地方行驶,即使这样,依旧是走走停停,看着街上人们洋溢着幸福的脸庞,玄世璟不禁感叹,这就是大唐,活生生的大唐景色。
忙碌的一年的人们,手里攒下了些许银钱,来到西市的上铺里,小摊上,或是买上几斤猪肉,或是给自家孩子扯上几丈布料做新衣服,年底,正是商铺最忙的时候,每家商铺摊前都是门庭若市,往来人士络绎不绝,玄世璟更是看见不少的胡人。
整个长安城,最不缺少的,就是勋贵,丢出个秤砣随便砸个人,说不定就是就是哪位官家的公子郎君,鲜衣怒马,趾高气昂,只要不在这长安城为非作歹,任谁见了也不禁赞叹一声,好精神的少年郎。
自贞观年间起,大唐经历了无数的天灾人祸,这片土地上的人民依然坚韧的开创更美好的生活,李二陛下同他的一帮文臣武将,无不殚精竭力,维护着这来之不易的景象。
这当真是一个开放的时代,一个大融合的时代,玄世璟内心激动,小脸变的通红,他将亲眼见证这个时代的发展、壮大
马车驶出了长安城,沿着官道一路向东,回头看着长安城高大的灰色城墙,庄严古朴,玄世璟心中又是一阵动荡。
呼吸着郊外新鲜的空气,玄世璟觉得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坐在车辕上,靠着钟子朔。
“钟叔,你给我讲讲,为什么母亲会收留那么多凤凰县的流民呢”
钟子朔一边专心驾着马车,一边说道:“这得从你父亲开始说起了,今天,钟叔就给你讲讲你父亲的故事。”
“我父亲”提起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玄世璟有太多的不解,自己这辈子的这个父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单单从自己出生便封了郡侯来看,决计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你父亲年轻的时候,也是混迹江湖的人,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投奔了二贤庄,跟着单雄信单二哥一起,行侠仗义,劫富济贫,在绿林道上名声极好,你父亲平时温文尔雅,一副儒士的模样,实则武功高强,当时二贤庄有单氏双雄,称为二贤,还有二绝,一绝是王伯当的箭,这另一绝就是你父亲的折扇,你母亲啊,当时就是被你父亲的风采所吸引,芳心暗许,嫁给了你父亲,你父母二人成亲不久之后,天下大乱,因前朝隋炀帝三征高丽,无功而返,劳民伤财,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穷兵黩武,弄得民间民不聊生,数十万大好男儿葬身辽东,所作所为,引起了诸多不满,各路反王揭竿起义,反抗暴君隋炀帝,当时的二贤庄已然是绿林道七十二路人马的魁首,单二哥便带领着一众江湖英雄,扯起大旗,起兵反隋,聚兵瓦岗寨,虽说实力强大,但终究是一群江湖人士,只懂得打,不懂得政务,后来,瓦岗寨的众人,便找到了这么一位精通政务的人,来做首领,这个人就是李密,可是这李密与那杨广都是一路货色,手里有了权力,便开始贪图享受,单二哥便带头离开了瓦岗寨,当时一起离开的就有你秦伯伯、程伯伯和你父亲。”
“当时尉迟伯伯不在瓦岗寨吗”玄世璟问道。
“你尉迟伯伯是后来才加入的唐军,当年单二哥和你父亲等四人离开瓦岗寨,正好碰上了当时的秦王,也就是如今的陛下,你秦伯伯本就与陛下是旧识,志同道合之下,便决定加入唐军,可是单二哥却独自离开,投奔了当时虎踞在洛阳的王世充。”
“这是为何。”玄世璟不解。
“单二哥与陛下有杀兄之仇,前隋之时,单大哥一家被当时的宰相宇文化及所俘,杨广便下令将单大哥一家,连同丫鬟仆役三十余人全都在菜市口斩首,监斩官是当时的唐国公,现如今的太上皇,单二哥后来起兵反隋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报仇,顺带着连太上皇也恨上了。后来陛下领兵征讨王世充,由于息太子建成在背后捣鬼,陛下大败而归,差点被单二哥所杀,其实也不光是建成太子的缘故,当时军中大将能敌得过单二哥的,便只有你父亲,你成伯伯和秦伯伯顶多与单二哥打成平手,顾及情谊,那一站三人都未领兵出战,这才让建成太子有机可乘,后来,你父亲三人见陛下差点没命,便带兵将洛阳城围了个严实,单二哥见昔日兄弟却在沙场对阵,为了免了你父亲等人的顾及,当场与你父亲、程伯伯和秦伯伯割袍断义。”说到这里,钟子朔叹了口气:“我打小在二贤庄长大,就算是单大哥全家被问斩,也未曾见单二哥落泪,可是那天在战场上,我却亲眼看见了单二哥眼眶通红,泪流满面。”想起那段岁月,饶是钟子朔这样的铮铮铁汉也是红了眼眶。
听到这里,玄世璟也不禁一阵唏嘘,这就是兄弟间的情谊,怎么可能割断袍服就能断的了的,绿林道上的好汉义字当先,更何况是名闻遐迩的单雄信。
第五章:穷侯爷
稳了稳心神,钟子朔再次开口:“虽说是阵前割袍断义,但是在众人心里,这情谊岂又是说断就能段的了,为了不伤到单二哥,你父亲等三人合力,将单二哥生擒,单二哥被擒后,王世充手下再无一合之将,围城三月,王世充终于开城投降,王世充这一降,单二哥万念俱灰,宁死不肯降唐,最终被陛下赐死,临死之前,你父亲与单二哥把酒言谈,说一定会好生照看二贤庄,那里承载了他们兄弟最快活的时光,大唐建国,四方安定后,你父亲便回了二贤庄,只是后来陛下在长安,处处受到息太子建成的排挤,你程伯伯这才给你父亲写信,请他到长安相帮,只是谁承想,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你父亲临走前特意嘱咐,无论发生什么事,定要顾好二贤庄,后来你母亲听到你父亲战死的噩耗,为了你,这才不远千里,搬来长安,一些旧人都未曾带来,全都留守在山西,贞观二年,也就是你两岁的时候,先是大旱,后是蝗灾,各地流民全都向长安汇集,即便是你母亲善良,也是力有不逮,你封地离长安不远,便收留了一批二贤庄附近县上的流民在东县安定下来,所以,小侯爷,你的家不光是长安的宣威侯府,还有二贤庄啊。”
一路上听钟子朔讲当年玄明德的事情,心里也不禁佩服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父亲”,也更是对母亲王氏肃然起敬,王氏也是江湖出身,但是为了玄明德,为了自己,这些年,早将先前江湖上那股子傲气磨了个干净,一心一意的打理着偌大的侯府,虽然宣威侯府在长安明面上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但是在侯府,王氏对待下人比起对待玄世璟更加亲厚,无他,玄世璟是家主,从小王氏对他要求便甚是严格,在江湖上,若是没有真本事,都难以生存,更何况在长安这帝都,长安虽大,居之不易,王氏是非常清楚的,在大灾年间,王氏不遗余力的帮助二贤庄的旧人,收容灾民,这也算是王氏身上少数保留下来江湖人的气息了,守着偌大的家业,长安、山西两头操心,守着玄明德生前照看二贤庄的愿望,玄世璟这才发现,原来王氏身上不知不觉,背负着这么多。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东县的地界,依稀看见不远处成片的房子,大概就是农户们的住所了。
马车又行驶了一会儿,钟子朔将马车停到一处比较大的院子前,将玄世璟从马车上抱了下来:“小侯爷,这就是咱府上在东县的院子,简陋了些,也未曾休整,日后小侯爷长大了若是想来庄子上,支会我一声,我提早找人将这院子修缮一下。”
“我出生的时候这封地便是挂在侯府名下,为何接近四年了,还是如此荒凉”玄世璟不解,秦英跟自己说过,长安的勋贵封地大多都在长安周围,封地都修建了庄子,到了夏天,都会举家都到庄子上避暑,因为长安作为帝都,人口增长越来越快,一到夏季,长安城内的温度都会比周围高上许多,而作为封地的郊外,则成了避暑胜地,折返长安若是快马加鞭不过半日的光景,并且,到了夏天,就算是皇帝陛下也会带着皇后嫔妃及众多皇子公主去九成宫避暑。
“这个小侯爷,府上的进项”钟子朔面露难色。
玄世璟这才反应过来,偌大的一个宣威侯府,竟然没有一点进项也真是难为母亲和钟叔了,一大家子人要养活,支撑了这么长时间。
万万没想到,来了大唐,成了天生的侯爷,还要为钱发愁,低头看看自己这小身板,过了年也才四岁,为之奈何啊,看来自己回去以后,还要先想办